“如意金?”黎凰很快便想到了关键。
    于是下一刻,单乌神识之中的景象传来,那四散的如意金仿佛在茫茫虚空之中亮起了点点指路的星辰,每一颗都有自己行进的轨迹,蜿蜒曲折,繁复纠结,看起来让人眼花缭乱无从下手,但却是单乌与黎凰所一直想要探寻的这咫尺天涯的关键。
    黎凰微微晕眩了片刻,便已经适应了过来,当即便咧着嘴无声地笑了:“有了这些定位的星辰,你就算找不到阵眼所在也无关紧要了。”
    ……
    苏青当然不知道单乌神识那异样的模式,同样也不知道如意金液滴之间的关联靠的其实不是单乌的掌控,而是如意金内部的器灵。
    于是,在单乌出手召回在他身旁跳跃着的那滴如意金,并随即闪现在下一个所在的时候,苏青竟直接目瞪口呆地站在了原地,完全忘记了继续进攻这回事。
    单乌注意到了苏青的异样,微笑回身,负手而立:“你这咫尺天涯已经困不住我了,或许,我们可以更深入地谈一谈了?”
    “唉,我竟没能料到,原来你在阵法一道上竟有如此修为——我不止低估了你,还高估了我自己。”苏青摇头叹道,挥了挥手,虽然那咫尺天涯并没有撤除,但是单乌与那些如意金之间的距离已经重新恢复了正常。
    咫尺天涯已经不再对单乌有效,这是苏青表示让步的行动。
    单乌摊开了手,那些如意金立即蹦跳着回到了单乌的手中,并缩回了衣袖之中。
    “你是怎么做到的?”苏青到底还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难道靠着方才那些如意金的轨迹,你就能反推出这咫尺天涯的底细?”
    “正是如此。”单乌点了点头——唯一能够给他提点的显然只有那些四散的如意金,他如果想要否认,就得再找些别的未必能说得通的理由出来,反而不如老实承认。
    “你……是只选取了部分?不,那样根本不可能反推成功,所以……你能同时操控如此之多的如意金?”苏青一直在努力收回自己那惊讶万分的表情,却一直都没能成功,因为他越是深究,便越是觉得单乌这一手的高深莫测,“……路长风对我说,你的识海崩毁之后,一直未能重聚,而据我的观察,事实也正是如此。”
    “为什么?你是怎么做到的?”苏青追问,他知道有些人天生神识强大,或者有些特别的技巧和秘法,可以让人在识海未能成型的情况下正常使用神识,故而苏青并不奇怪单乌能够以神识控制那方寸之间的颜料的流转并在画纸上凝出人形来,也不奇怪单乌可以自如地控制如意金的形貌或者凝练出那细如发丝的火线,但是在苏青的认知之中,这样的神识一般来说都是底蕴有限,只要距离或者数量超出一定的范围,便会出现后力不济的现象——换句话说,根据正常的道理判断,单乌根本不可能控制住那么多细碎的如意金,更不可能在双方其实已经被隔开了千山万水之后,仍可感应。
    “这种隐秘,你觉得我会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告诉你么?”单乌摇了摇头,理直气壮地拒绝回答,并提起了这一场交手最初的目的,“现在,你可以告诉我多少谋划了?”
    “八成。”苏青思考了一下,坦白回答道,“这的确是一个打算一箭多雕的计划。”
    “路长风知道多少,寂空和金坛又知道多少?”单乌继续问道。
    “路长风四成,寂空是六成,金坛……十成……”苏青知道自己瞒不过单乌,索性放开了说。
    “如果这全都是你的谋划的话,你就不会告诉我金坛知道十成了。”单乌点了点头,“所以你最多也就知道个八九成,并且,那未知的一成变数,才是你想要与我合作的关键。”
    “和聪明人谈话就是省心。”苏青抖开了手中的扇子,笑了起来,重新回复了那一派风度翩翩的模样。
    ……
    “苏青道友与单乌道友出去了那么久,都说了些什么?”在苏青与单乌重新回到大厅的时候,路长风直接开口问道——单乌方才的表现,的确让他心中打鼓了。
    “向单乌道友买画而已。”苏青笑道,举步上前,摘下了堂中悬挂着的那幅美女图,小心翼翼地卷了起来,“除此之外,我还拜托了单乌道友一些事情。”
    “我天涯海阁有一幅壁画,年月久远,已有缺损,所以门中长老曾经发布悬赏,谁可修复那幅壁画,可入我天涯海阁挑选一件上品法宝,故而我拜托单乌道友在小苍山之会之后,若能有空,千万要前往一试。”
    “而为了能够说服单乌道友,少不得得让他先见识一番我天涯海阁的法宝的威力。”苏青知道自己动用咫尺天涯的动静根本不可能瞒过这些有心之人,自然早已经找好了理由。
    “壁画?”路长风还没接话,王怀炅便已经好奇地探过头来,“天涯海阁的壁画,莫非是传说中的那幅神魔界?”
    “是的,那幅神魔界巨大无比,内容繁多,其中有一部分内容表现的便是天魔舞。”苏青继续解释道,“方才我观单乌道友所绘舞姬,的确颇有些天魔舞的意味,所以这才出言邀请。”
    “原来如此……”王怀炅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向往之色。
    “据说那神魔界中甚至绘有西天极乐之景……”寂空接了一句,竟似也有些意动。
    “哈,其实要我说,不如等这次小苍山之会了结之后,我飞花楼便用这艘楼船,载上诸位好画之人前往天涯海阁?”金坛拍着肚子笑了起来,“反正我这楼船本就经营诸位宗门之间往来交通的生意,也不妨碍这回顺便赚上一笔。”
    “好啊。”王怀炅几乎是立即接口。
    “不可。”跟在王怀炅身后的几个人连忙开口阻止,继而这几个人有些尴尬地与王怀炅对视,却不知到底该抬出些什么理由。
    “这是个好主意,不知单乌道友意下如何?”苏青回头看向单乌,“这一趟的路费,我天涯海阁承担了。”
    “我需要征询黄栌师兄的同意,并且还需回报师尊以及宗门。”单乌回答道,“蓬莱的规矩,群体任务中,普通弟子如欲脱出队伍单独行动,除领队之人许可外,还须有宗门同意才行。”
    “是这样么?”苏青眉头一挑,转头看向路长风,意图验证单乌所言之真假。
    路长风有路氏先祖以及那些师兄照看,又哪里注意过这些规矩的边边角角,被苏青这一问,竟是张口结舌。
    而路长风正在尴尬之际,黄栌点头应道:“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规矩。”
    “蓬莱的规矩之多,又不是第一天知道。”金坛笑着接口道,“反正小苍山三日后才会出现,而后会在海面上滞留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这段时间,足以让单乌道友走完这套程序了。”
    路长风正欲再说些什么,却见苏青对着自己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心中疑虑,一些话语便卡在了唇齿之间。
    ……
    夜,苏青的厢房之中,四周已经落下了一圈屏蔽的符箓。
    “你是不是很想让单乌吃大亏,甚至送掉一条命?”苏青看着眼前的路长风问道,虽然知道不会有外人听到,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我的心思瞒不过道友。”路长风点了点头,“不过,坦白说,的确如此。”
    “让他随我一起回天涯海阁其实是个好主意。”苏青说道,“让他,一个人。”
    “这一点我也有想过。”路长风应道,“只要他离开了黄栌等人的视线,那么,天涯海阁的诸位,金坛道友,甚至还可以加上寂空,以及装作随同黄栌等人离开却折回并隐蔽于暗处的我,应当足以让他在这茫茫海面上死得无声无息,更是毫无痕迹……但是,我该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路兄果然是个明白人。”苏青笑了起来,“不过路兄可以放心,除掉……不,确切来说,是拿下单乌——这种事情并不只是你一个人的心愿。”
    “我与他是多年之前的一段恩怨,你们却又是什么理由?”路长风依然谨慎——他肯与苏青等人合作,便是知道大家都是唯利是图之人,没有好处的事情,根本无法引动这些人的心弦。
    “他这个人……是个宝藏。”苏青搓着手笑了起来,“正如寂空所说的,他身上,有天魔的气息。”
    “天魔?”路长风微微一怔,“天魔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能够让你们都如此在意?”
    “哈,看来这蓬莱对于晚辈的确管得足够严厉,以至于这些歪门邪道的东西都不曾让你等知晓。”苏青伸手从怀中抽出了一枚玉简,“这里面有一些与天魔有关的讯息,你可借此了解一二。”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路长风结果那玉简,摩挲了半晌,似乎是看到了关键,于是猛地抬头看向苏青,将方才自己看到的这八个字给重复了出来。
    “这件事情,果然需要好好谋划一番。”路长风的眼底渐渐亮起了期待的光芒。
    “如果能够成功,这可是一步登天之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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