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诸位这么赏光,那我就狗急跳墙给诸位看看吧。”单乌回了一句,抿住了嘴角,突然开始向着前方冲刺,速度甚至比之前的奔跑还快了一些。
    “都注意拦截!”有人冲着站在巨石之上的那个人大声喊了一句。
    单乌以自己的极速冲上了那块巨石,巨大的前进惯性支撑着他在那巨石上直接往上方踩踏着升高了两丈左右的高度,眼见巨石上那人已经拔刀欲往自己的门面上削来,单乌的左手在巨石上用力一拍,同时两脚一蹬,整个人便向侧后方飘了过去。
    这一手,他在爬那岩壁的时候已经十分熟稔了,如果有那崖壁间的那些狂暴的风力加成,单乌甚至能够无比准确地将自己扔出去将近二十五丈。
    但是现在,这个溶洞之中并没有风,所以单乌这样弹跳只能靠自己本身的能耐,最多六丈,他就不得不落地。
    所以阻拦在那个方向的少年甚至有些好整以暇的意味,懒懒地起了个剑势,打算等单乌落地的那一刻再来一个突刺——那种时候单乌在空中辗转的后劲已尽,再加上落地未稳,正是防御最弱的时机。
    故而在抬头看到单乌飞纵的方向和速度之后,那个少年甚至十分有空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站位,确定了单乌这一路过来根本没有什么能利用能够得着的借力点之后,充满自信地将自己的脚步顿在了估算中距离单乌的落点尚有一丈的位置。
    那个少年觉得自己一定能击出一记完美的突刺——单乌脚尖落地的时刻,就是他的心脏被刺穿的时刻。
    ……
    单乌在空中斜斜地划过了五丈左右的距离,眼见他的落点几乎就要与那阻拦之人的估算毫无差别,而那拦截之人的剑势正升腾到顶点的时候,单乌一直反握在右手里的短剑突然被他扔了出去。
    在单乌右前方大约六尺距离有一棵石化树,被抛出的短剑越过那些错落的枝桠不过半尺,便咚地一声卡在了那枝桠之间。
    那根短剑的后面连着一根青灰色的腰带,腰带的另一头握在了单乌方才握剑的手里。
    单乌在短剑被卡住的那一刹那,将腰带用力拉扯了那么一下,积蓄的内力瞬间在腰带之中崩开。
    腰带的材质毕竟只是普通的绸缎,随着内力的爆发顷刻间碎裂成一段段的碎片,但是单乌却凭着这根断裂的腰带,借足了力。
    于是单乌在这半空中的速度突然增加,前进的方向也有了轻微的偏移,虽然这么一点加速和偏移并没法使他在这半空之中一跃二十丈,但是打断那拦截之人想要进行的突刺,却是绰绰有余。
    单乌变向加速的时间点卡得很准,正是那拦截之人蓄势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刻,于是那拦截之人只能无奈地释放出这积蓄的剑势,如先前他自己所的计划那样,向预判的地点突刺而去。
    单乌的右手因为方才拉扯用力而腰带绷断的惯性甩向自己的身后,左手则从靴筒中抹过,而后他整个人借着这多出来一点前冲之势,侧了身子,直接向着那拦截之人的怀里撞去。
    那拦截之人是右手持剑,所以这一记突刺施展开来之后,他的整个进攻的重心,都放在了右半边身子上。
    对方的右,就是单乌的左。
    单乌正好利用那把短剑以及缚在上面的绳索将自己的前行方向拉得向右偏转了一些,于是两人相对冲撞,这样的偏转使得他刚好可以直接避开那拦截之人右半边的锋芒,并用左手中握紧的匕首,直接招呼那人的心脏位置。
    对方的死,同样正是单乌的生。
    匕首精准地没入了那人的胸膛,刀刃卡着肋骨,摩擦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
    单乌借来的冲力几乎全部压在了这柄匕首之上,匕首顺利地在那人胸口上直没至柄,正当此力竭之时,单乌的肩膀微微一晃,将那人往边上推开,脚踩实地,就要突围。
    或许是速度太快,那人被一刀穿心后竟还留住了最后一口气,偏偏这一口气点燃了他的血性,于是他断然地逆行经脉,并借着单乌这侧推之力,将自己的那一记突刺生生扭转了方向,变刺为斜劈,对着正在加速中的单乌的背部劈了过去。
    单乌的背上被拉了一道口子,脚步甚至也因为这一劈而踉跄了一下,他终于切身体会到了这种临死也要反咬一口的所谓死士的精神,但是这并没有让他有太多的感触,因为同样是拼死反扑,自己如果这样做,死了还能活过来,而这个拦截之人,却再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可以享受呼吸了。
    那人在劈出这一剑后,整个人轰然倒地,而单乌的身影,在树后闪了几闪,居然就消失了。
    早先那个高个子少年皱着眉头走到了这拦截之人的尸身旁边,他低头看了那具尸体片刻,撮唇吹了一声口哨,于是他的身边陆陆续续地围起了其他的少年们。
    “陆正大哥,怎么不追了?”有个眉眼上挑的少年开口问道。
    “算错了,没想到这人还有两把刷子。”那高个少年,也就是陆正,似乎正是这些少年们公认的老大,此时已经蹲下身,将那死去的少年给翻了个身。
    “一刀毙命,干脆利落,完全不像据说是从未进行过实战的人,殿下说他是只凶狗,也是在提点我们。”陆正撕开了那死去少年胸口的衣服,让他的伤口更明白地暴露在众人面前,“刀口很小,说明他的手很稳,刀快,刺进身体的速度也快,于是这样避开肋骨直入心脏,甚至连心脏里的血都被堵在了刀口处,一滴血都没浪费,这人便已然气绝……你们还记不记得,殿下曾经说过的那个四十年前的杀手的本事,一点红?”
    “自然记得。”有人回应道,“难道你想说他这已经达到了一点红的境界?”
    “还差一点,因为他这一刀下去,对方还剩了一口气,还能组织起一次反抗,还能还击给他一剑。”陆正摇了摇头,伸手捏住那柄匕首,缓缓地将它拔离了那个少年的胸膛。
    少年的心头热血仿佛一个小小的喷泉一样“噗噗”地随着那匕首被拔出的动作涌了出来,沾湿了陆正握着匕首的手,以及他那一身雪白干净的长袍,仿佛在他的衣角留下了一地的落梅,等待着有心人的惋惜与赞美。
    “所以说,我们为什么不追?”眉眼上挑的少年又一次问道,“他已经负伤,跑不了的。”
    “你注意到他离开时候的路线了么?”陆正起身,低头看着自己手上那柄匕首,口中轻声地解释道。
    “他逃跑的路线……”陆正指了指单乌背影消失的地方,而后又指了指躺在地上的这个少年,“……正是陈熙方才一路追过来的路线。”
    “他的速度本就比我们快,我们仗着地形熟悉,才能将他赶进这么个圈子里,可惜的是,他现在已经清楚地知道我们方才追着他走过了哪些地方,更是完全掌握了我们方才走过的哪些路线是可以让他加速逃离的,我们追不上了。”
    陆正的解释激起了更多人的不满。
    “如你所说,他掉头逃跑,多半会回到原来的位置,既然知道地点,我们完全可以追上去的。”
    “他受了伤,还在流血,必然会留下一路的印记,我们为什么就追不上去了?”
    “陆正,你该不会被这半吊子的一点红给吓退了吧。”
    众人的一片嘈杂让陆正皱了皱眉头,这个时候他甚至有些想要独自一个人离开,就像单乌那样一个人跑进林子里自己去面对自己的生死,也不要像现在这样,面对这些人的聒噪与无知。
    不过这种念头陆正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独自一人面对这片诡异区域的种种,一切都只会变得更加地危险。
    于是陆正在烦躁了那么刹那之后,还是开口将自己观察到的证据一一道来。
    “我高估那条狗,正是因为他选择了这么一条路作为突破口。”陆正点了点地上的那句死尸道,“虽然当时的合围已经完成,但是仍有缺陷可以利用,这个缺陷,正是陈熙。”
    “陈熙的来路并不是最短最快捷的逃生之路,但是他是我们这些人里唯一以细剑为进攻手段的人。”
    “细剑的攻击手段,再多的招式,也无非,刺,削,挑……不会选择与人硬碰硬,所以,要瞬间干脆利落地制住这么一个落点就在前面的目标,陈熙选择突刺,是必然的结果。”
    “突刺要想完美,就需要蓄势,而一剑刺出,便如决堤之水,完全无法中途转向或者撤销,而且这一式是全攻的手段,如此一来,便等于在这个方向上,让出了半个人的宽度。”
    陆正的手指比划着地上这少年尸身上左边的躯干部分。
    “这半个人的宽度,就是他的生路。”
    不过陆正的分析显然并不能完全说服其他人。
    “以细剑为武器,也有可能以缠斗为主啊?”有人问道。
    “这是我要说的第二点猜测,我们在楚江王殿下的面前炫耀争风,给了他一个极好的观察我们的机会,我想,这也是他选定了陈熙作为突破的原因之一,因为陈熙一贯以来,都很骄傲,而且乐于表现。”陆正继续分析道,“我这么说,只是想提醒大家,不要太过轻敌。”
    “说起来,你们发现没有,他醒得比我们早那么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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