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啊?”
    两个下属都发出一声惊叫。
    郑焰红却没有继续表示这种唇亡齿寒般的难过,慢慢的一步步下楼去了,很快,就听到她把卧室的门锁上的声音。
    付奕博跟林媚对看一眼,林媚悄声说道:“我刚听明白了,这个陶主任是不是跟云都的什么项目有牵连,大家都怕郑主管当时任云都总经理会受到影响,都嘱咐她呢?怨不得郑主管这么不开心。”
    “你别瞎猜,郑主管不是那种为了私利不顾原则的人,她叹息是为了咱们文化园立项的事情。这个陶主任分管着工业发展处,咱们的事情估计郑主管正跟这个陶主任接洽,他一出事恐怕要耽搁。走吧走吧,咱们赶紧走,别耽误郑主管休息了,她的压力太大了,真需要好好歇歇了。”
    付奕博低声说着,推着林媚一起下楼离开了。
    此刻的赵慎三却没有福气睡觉,侯长生跟他被省纪检部紧急召见,让他带着肖冠佳连夜赶回省里,把肖冠佳交还给省里控制。
    半夜运送重要“犯人”即便是对于市纪检政法联合机构,也是一个非常大的事件,特别是十分重要的人物,万一路途中出现什么岔子,那可就颜面尽失了。于是,赵慎三从保安部抽调来一辆最高规格的车辆,据说防弹、防撞功能都是国内顶尖的,跟侯长生一起带人过去接了肖冠佳上车,用八个防暴武警押送,而他们则坐了一辆车跟随着往省城赶去。
    今夜,注定要很多人彻夜难眠……
    在车上,赵慎三跟侯长生也一直议论着今晚的突发事件,商议着见了陈部长该如何汇报,两人的神经都被出事这个跟云都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显赫人物弄得紧张不堪。
    车到了省城,省纪检部的同志们早就等候在约定的地点,他们把肖冠佳从云都的车上叫下来弄上了他们的车,立刻就开走了,至于会开到哪里去,可就不是赵慎三能知道的了。
    交付了肖冠佳,两人赶紧遵照陈部长的意思赶到省纪检部,纪检部会议室里灯火通明,不仅是纪检系统的精兵强将在,还有公检法系统的人员也在坐,等侯长生跟赵慎三走进来,陈部长示意他们坐下后,会议正式开始了。
    “同志们,连夜召集大家过来,是我们要把前一阶段大家都在忙碌的事情收拢在一起综合办理了。”
    陈部长说道:“前段时间,南州市检察院反贪污贿赂局在查问省集团城市发展处、工业发展处两个部门领导的个人问题,我们省纪检部在调查云都市前政策部总监肖冠佳的受贿、渎职、巨额资产不明来源问题,云都市纪检部、政策部联合调查云都市东新区图书馆资产套购案件,另外,还有几个单位的同志也在按照省里的统一部署暗中进行某些嫌疑官员的外围调查,大家可能不知道,这一切的行动其实都是跟今晚畏罪自杀的省集团副主任陶天国同志……不,他已经不是我们的同志了,跟他密不可分的。”
    立刻,与会的人们脸上都露出了震惊的表情,虽然赵慎三事先已经隐隐想到了这一层,否则他也不会在明白齐天宇总经理慷慨借给他的那三个亿,是来自省集团之后就不再吃惊了,但此刻听到如此多的人员各自为政,调查的又都是各地辖区内,跟今晚另外的人调查的人和事貌似风马牛不相及的,居然全是在省里这只手的巧妙操纵下,干的同样的一件事,赵慎三还是感到震惊了。
    “为什么今晚召集大家一起开会呢?是因为这个案子在诸位的共同努力下,已经达到了需要收网的阶段,我跟方部长商议以后跟董事处作了汇报,李董事长非常重视,命令我们加快行动,尽早破案结案,决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危害我们集团委政府的整体形象。故而,我们在前期通过大量外围取证基本可以定性之后,今天下午决定对陶天国进行‘双规’,谁知他可能听到了风声躲在东区的私宅里,当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突然间从阳台跳了出去,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陈部长简洁明白的说明了原委。
    “陶天国活着的时候,曾经跟许多人都说起过他父母都是虔诚的基督教徒,故而给他取名‘天国’以示对上帝的敬仰跟对未来能去天国生活的期盼。现在,他跳楼了,咱们华夏人自来厚道,崇尚死者为大,即便他浑身罪孽咱们也祝愿他进入天国吧,也许那个耶稣会不念旧恶,收留他也未可知。”
    陈部长看大家的情绪都很紧张,就小小的幽了一默。
    “陶天国进天国也罢,下地狱也罢,他死了却不能一了百了,留下的问题还得查清楚问明白,否则的话,一个副总经理级领导干部莫名其妙自杀,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咱们是抬不起头的,我们已经在他送医院的同时对他的资产进行了查封搜查,结合之前暗中调查的银行转账信息,发现他个人资产数额上亿,已经达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故而,咱们大家要把各自掌握的情况全部通报出来,大家进行汇总、归纳、分析,第一次打破地域、系统的疆界,把这个咱们h省牵连最广的第一大案尽早拿下。下面,从省纪检部开始,然后是南州,最后是云都,一一开始汇报。”
    省政策部经理方子明兼着省保安部部长,也是一个有着极其丰富查案经验的老公安了,他把搜查陶天国家庭资产的情况、以及陶天国在国外的子女情况跟境外存款情况一一说明,大家听到陶天国在国内都养了四个情妇,并都跟他有子女出生的情况后,都又一次大大的震惊了。
    会议很长,汇报完又讨论下一步行动策略,一直开到天亮才结束。
    赵慎三跟侯长生出了省纪检部,两人商议了一下赶紧回了云都,跟黎远航和齐天宇汇报了突发情况后省里的安排。黎远航的神情很是平静,说让两人按省里的决定行动就是了。齐天宇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两只眼睛下方有着范围很大的黑色眼晕,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淡漠,对这个事情也没有什么看法的样子,淡淡的说他支持黎主管的决定。
    从黎主管办公室出来,认为已经时机成熟的赵慎三就激动的出马去会见赵培亮了。
    又是这么久失去自由的日子过去了,赵培亮当初的淡定已经逐渐被一种掩藏在黯然下面的焦灼所替代,没日没夜的不定时询问,也让他几十年养成的生物钟彻底破碎,很快就患上了严重的精神衰弱,就算是那些人不深夜冷不丁把他拎起来问话,他也会时刻处在高度的警惕状态中无法入睡,神态一进入朦胧状态就会条件反射的惊悸起来,就连梦话都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别问我!”
    一个人长期得不到平静的心态跟规律的睡眠,可想而知能不能有一个好的状态了,故而,这次赵慎三见到的赵培亮,几乎比上次他来的时候又老了二十年,满脸的褶子皮松肉懒般不堪入目的垂吊着,肿眼泡子也成了松塌塌的一层皮,眼睛下面形成了两个空空的肉袋,看上去跟没睡醒一般,配合着下巴颏上杂乱的黑胡茬子,既颓废又邋遢,哪里还有当初油头粉面的那副精神?
    默默地坐在赵培亮对面的赵慎三面无表情,这种状态一直保持了有五分钟之久,久到连赵培亮都坐不住了他还是一声不吭,好似他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跟赵培亮比赛谁更有耐性一样,或者是就是为了把老丑不堪的赵培亮当成一副可以长久欣赏的画百看不厌一样。
    “赵……赵总监,您今天来想问我什么?如果是询问铭刻文化城的事情,我所交代的一切都已经被你们的人记录在案了,我可没有什么新鲜东西讲给您听。”
    赵培亮终于输了。
    “昨天晚上十点零三分……”
    赵慎三突然轻声的开口了,说出了这么令人迷惘的一个时间,赵培亮一愣,神情不由得专注起来,盯着赵慎三的双眼,等着他接着说道:“省集团的陶天国副主任在听到省纪检部‘双规’通知的时候……”
    “什么?陶主任也被‘双-规’了?这怎么可能?”
    赵培亮惊叫道。
    “不是被双-规了,而是跳楼自杀了。”
    赵慎三平静的讲述着,但他的眼睛里已经开始投射出犀利的光芒,他也不打算对眼前这个注定不可能翻身的人保持虚伪的客气了,他打算用猛烈的洪水一下子击垮赵培亮的精神防线,从他口中得知需要的讯息。
    “什么?陶……陶陶陶……陶主任居然……居然自杀了?这也太……太太太……”
    赵培亮直接被这个消息震成了结巴。
    “是的,从十六楼摔下来,医生说他的五脏六腑如同西瓜内瓤子一般摔得粉粉碎,也难为他一身皮囊够结实,外表居然好好的,人却死的不能再死了!看来呀,生前手伸多长,捞的再多还不是一场空?他把子女送到国外又能怎样,把钱存在国外又能怎样,出了事还不是一起收回来?”
    赵慎三的口吻颇为恶毒,一句句尖刻的讲着,居然不带丝毫的恻隐之心。
    赵培亮脸色原本就不正常的苍白着,此刻更显得惨白的面无人色,却不再开口了,那松弛的上眼皮垂下来,从赵慎三的角度看上去就好像他闭上眼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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