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慎三觉得以他的能力,追逼的雷震天归还这笔钱,或者是继续给江州铭刻集团机会,让他们继续把这只股票炒起来,最终落一个皆大欢喜的局面是不太困难的。但是,就如此把导致这场祸患的罪魁祸首们都纵容掉吗?这样的话对得起他自己的良知吗?就算能够抛开广义的良知,从每个人的损失得到补偿这个角度出发这么做,省里为什么把他赵慎三放到政策总监这个职务上来?恐怕不是让他出马和稀泥的吧?他如果这么稀里糊涂收场了的话,没准省里会把他当成一个油滑功利的官油子给打入另册的,到时候再想乘乱而升,恐怕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赵慎三默默地思考着,了悟大师的一番话又涌上了心头:“凡是你一念之中所求的,都是可能实现的,但最终实现的结果是否跟你预想中一样就无法保证了。你这次变动就是从乱中而来,祸福难测,只在你临危受命,拨乱反正时的心态了。”
    “临危受命……拨乱反正,临危受命……拨乱反正……”
    赵慎三在办公室里转悠着,心里一直默念着这八个字,每念一遍,都会有一种近乎于惊悸的感觉,慢慢的,他脸上有了一种肃穆。
    为什么选择晚上见肖冠佳,是赵慎三考虑良久做出的决定,因为他不想大白天去引人注目。他总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觉得在云都市,这个案子的最高职位涉案人并非肖冠佳自己,毕竟当时融资金额这么大,如果没有同盟,凭肖冠佳自己是不可能完成的。而当时上马这个项目,牵涉到这么巨额的资金,单立项,省发改委不批就是不可行的,就算是省里批了,云都市没有黎主管跟当时尚在云都担任总经理的郑焰红的批复,也断难行得通,那么……查到底会不会查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内幕来呢?
    想到郑焰红,赵慎三的心更乱了,自从郑焰红去河阳担任主管一来,他总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夫妻俩之间以往那种可以推心置腹毫无保留的默契跟依赖逐渐淡漠了。他看得出来郑焰红正在承受前所未有的压力跟磨砺,也总是主动提起让她把情况跟他说说他帮忙分析分析,但她却总是摆出一副要自力更生的样子闭口不谈,他心里始终保存着一份身份地位上的自卑,看人家不愿意谈,也想到也许自己并没有当过主管,的确是不配给人家出谋划策的,也就选择了不问了。
    如果仅仅是工作方面对他保留也就罢了,随着两人工作都越发忙碌,连团聚的机会也越来越少,就算是偶尔在省城团聚一晚上,看她疲累不堪的,连休息都在考虑工作的样子,他就算有一肚子温存的话语也只能省略掉了。看来,工作跟感情还是无法保持双向良性发展的啊!
    赵慎三从来不怀疑郑焰红会因为钱财做出违背职业道德的事情,但是他太了解郑焰红了,这女人虽然不会贪图蝇头小利,却好义气,爱充英雄,如果肖冠佳或者是别的谁用这个法子蒙骗住了她,她迷迷糊糊助纣为虐了也许还不知道呢!要不然,她也不会在听他提到这个案子是表现的那么漠然,那就是说,她根本都没有往心里去。
    “唉……但愿,你不要迷迷糊糊留下什么白纸黑字的东西作为证据,否则我主办这个案子,人家肯定会把黑锅推到你头上,最终让我这个老公替你背!”
    赵慎三独自喟叹着。
    当晚,赵慎三十点钟才到达秘密控制肖冠佳的地点,这个时间也是有讲究的,晚上十点是一个人精神处于白天跟黑夜交替的时段,正从精神十足转向睡意朦胧,精神防线也是相对松懈的时候。
    肖冠佳还没有睡,回到市里这阵子,赵慎三嘱咐过下面人别难为他,也让他在经历过省里那种锥心折磨之后的情况缓解了许多,人也显得有精神点了,但那种经历过大起大落后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丧跟绝望依旧盘亘在他眼角眉梢,怎么都没有了以往在政策部总监位置上时那种意气风发了。
    看到赵慎三,肖冠佳习惯性的站起来迎过来说了声:“小赵你来了?呃……赵总监,您请坐。”
    赵慎三没有虚伪的告诉肖冠佳叫他小赵就行,上次他在省城关押肖冠佳的地点见这个人的时候,还很谦恭的一口一个肖总监。他觉得此一时彼一时,以往肖冠佳在很长一段时期都是他的上司,在省城关押时不归他管,叫他随便点可以,如果现在还纵容这个阶下囚的话,就无法从权威性这个层面彻底压制对方,等下询问的时候对方还对他怀有一种轻藐心理,那效果就不会太好了。
    看着肖冠佳伸过来的手,赵慎三也伸手过去跟他握手,却并没有像以往一样很实诚的两手相握,他大拇指跟其余四指分开伸直了手指,让肖冠佳单方面拉住他的四根手指,还没等肖冠佳摇一摇,他就很快的抽回了手指,淡漠的说道:“肖冠佳,这些天恢复的差不多了吧?有些情况你觉不觉得该跟我说说了?这可是你承诺的。”
    肖冠佳好似一时之间转换不过来身份变化,他后退一步,双眼发瓷的盯着赵慎三,仿佛想一下子穿透赵慎三的皮肉看到灵魂一样。赵慎三不动声色的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也不让肖冠佳坐,静静地等着他回答。
    “行,赵总监是个角色。”
    肖冠佳看了好一阵子才自己笑了,退后一步坐在被他专门配备的小矮凳子上,满足了赵慎三对他那种居高临下的掌控态势,接着说道:“我是说过只要回到云都后就跟您坦白,那么您想知道什么?”
    “当初你跟赵培亮联手跟江州铭刻集团合作,是否暗中有什么私人协议?你们商定的获利后如何分配?期间你是否收取雷震天送给你的钱物或者是转账资金?”
    赵慎三询问这三个问题,也是很有讲究的,因为但凡官员落马被询问,最主要的一条就是怕追查巨额家产来源不明这一条,因为这一条是板上钉钉的罪证,但就是这一条不好交代,没准就把调查方没有掌握的罪证给自己泄露出来了。所以,在这个问题上,涉案官员都是严防死守不肯松口,除非逼到精神濒临崩溃才会说出来。赵慎三就是明白这个关节,才单纯从这个案子着手询问,给肖冠佳一种侥幸心理,让他认为市里只追查与这个案子有关问题,其余的不会问,也就没那么严重的抵触情绪,相对来讲更容易开口。他怎么能不知道省里最迫切知道的是肖冠佳姑娘在国外挥霍的资产从何而来呢?但他认为肖冠佳只要开始交待,慢慢的诱导,一定能够把省里想要的结果给问出来。
    肖冠佳的表情有些凄然,他垂着眼睫毛,盯着自己合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指尖,不停地做着吞咽东西的动作,这就导致他因为短时间内剧烈消瘦而特别明显的喉结在薄薄一层皮肤包裹下,飞速的一上一下滑动着,从赵慎三这个角度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笑。
    “赵总监,关于东新区招商引资过来这个项目,我插手的其实并不多,一直都是赵培亮在一手操作。”
    沉吟了好久,肖冠佳才缓缓的开口了:“我仅仅是作为市里的分管副职,在他们合作成功后遵照市里黎主管的要求,出面主持了剪彩仪式,具体是怎么合作的,细则我真的不知道。至于帮忙担保从云河助业公司融资,也是事先铭刻文化城跟云河助业已经商谈好了合作关系,我仅仅代表辰光参与证明了一下而已,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担保人。”
    肖冠佳推了个一干二净,跟赵培亮异曲同工的都把自己的责任边缘化了。
    赵慎三唇边浮起一抹讥诮的笑容,淡淡的说道:“赵培亮提供了一些东西,里面有你的亲笔签字。还有郭晓鹏也招供说当初融资给铭刻文化城的时候,他怀疑对方提供的担保不动产文化城资产不足三个亿,是你让秘书给他送去一个你亲笔写的条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写的应该是‘兹证明铭刻文化城及铭刻文化上市公司潜在价值超出三个亿。肖冠佳’这句话吧?这样郭晓鹏才冲着你的担保同意融资了。怎么刚刚你推脱的这么干净呢?还有,雷震天在云都有一个情fu,他在跟你接洽的期间,曾对他情fu说过‘云都的干部真黑,送过一次上百万了居然连地皮都没撒湿,看来还得出一次血,少了还不行。’他情fu问是哪一个领导,雷震天很确定的说是肖总经理。肖冠佳,就我们掌握的证据,其实不问你也一样能定性了,我亲自来询问你,是看在大家都是一样的行政干部,也许你在行事过程中存在不得已,给你一次辩白的机会,如果你还是抱有侥幸心态,抵触我的询问,那对你自己可是没什么好处的。”
    肖冠佳并没有因赵慎三选择性的点出一些掌握的证据就被吓住,他微带不屑的说道:“是啊,如果不是有人知道我写的有字可以当做铁证,又怎么会把这件事跟我女儿在国外的事情扯到一起弄成我的罪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能说的就是刚才告诉你的,其余的一概不是我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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