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见不惯他们周氏那得意的样子。”
    “你这消息哪来的?韩惠竹那里来的?”吴四爷接连发问,“那韩惠竹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
    吴刚看着吴四爷,一脸别扭他怎么当成那么多人的面问他这个啊。
    瞅他干啥?这糟心玩意!吴四爷简直要被他气死,都这个时候了,赶紧交待啊,再不交待,刚才周惠兰那话要坑死他了。
    吴四爷凶狠地盯着他,“说,给我实话实说!”
    吴刚被吓了一跳,“其实也没什么,就给了我两百块钱。”
    吴四爷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就两百块?就为了区区两百块?
    吴刚觉得他这四爷爷不知人间疾苦,两百块已经很多了好不好?要不是他们卖了一季冬稻赚钱了,这两百块搞不好就是他们一家子一年的收入。况且这事又不难做,说几句就赚两百块,很划算啊。
    吴四爷恨得不行,蠢蛋,他真以为自己是在问他得到的好处吗?这样的脑子也想和周氏斗?他直接上拐杖,“我打死你个眼皮子浅的玩意!你为了两百块和周氏干上,族人为了你又和周氏干了一架,你对得起谁?”
    吴氏族人们无动于衷地看着这一幕,人周惠兰真说对了,吴刚为了一己之私挑起两族争端,拿他们当傻子一样,后果却要他们全族承担。
    吴刚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了,一边躲一边喊,“四爷爷,我也不仅是为了两百块啊,上次闹掰了之后,周氏来年肯定不会收我们的新稻的,我们的新稻能依靠谁来收购,只能依靠韩惠竹啊。她让我办这事,我也不好拒绝呀。”
    “你不好拒绝?你看人家多聪明,人家亲自下场了吗?真要搞周氏,你就不会将消息透露给王氏那边的人?”
    吴刚一愣,四太公的话听着很有道理啊。
    “四爷,我们先回去了。”吴氏族人们一个个提出告辞。
    他们吴氏中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好斗的。
    他们感到很受伤,即使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了吴刚那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两百块钱,也依旧对他有恨,对整个族里都有点心灰意冷,甚至对利用他们的韩惠竹都有了意见和不喜。
    韩惠竹和周惠兰斗法,周惠兰帮周氏等人扛住了,而韩惠竹技不如人,输了的后果却得由他们吴氏来承担。
    吴四爷一看便知这些族人们受影响了,心里对吴刚肯定有了怨言,甚至对他都有了情绪。他对此情况也很无力,周永善父女最后说的那番话影响太大了。
    经历了这回,吴四爷整个人苍老又疲惫,其实周徽嵐的话他听进去了,但他能如何呢?他也只能训训吴刚这个侄孙,不敢将韩惠竹捅出去,因为在来年,他们的稻谷还指望她来收购。
    他是真的后悔了,上次要是拦着不让他们毁约就好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想到刚才那一幕幕,吴四爷发现周氏真是人才济济啊。
    老一辈的自不用提,周三太爷还在,周五叔公、周永善周永正兄弟,哪一个都不输他。
    就说中青年这一辈,当初韩海还是周海的时候,周郢屈居于其下,韩海一家除族,周郢开始发光发热。
    周郢够出色的了,同时又回来一个不遑多让的周惠兰,他俩算是周氏年轻一辈中第一梯队人才。周大志、周祁、周大纬等人不及二人出色,却也很不错,算是第二梯队。最年轻的那一辈,也有少年露了苗头,比如还在念书的周双等孩子。
    这么一数,周氏的人才真的太叫他羡慕了。
    关键是,周氏的中青年一代已经起来了,不像他们吴氏,人才凋零,遇到点事就需要他这把老骨头冲在前面。
    一时间吴四爷的内心充满了萧索,“我现在就希望阿昊快点回来。”
    身边的小辈附和,“是啊,昊哥回来就好了。”当年昊哥可是和周郢相提并论的人啊。
    吴四爷带着吴氏族人走了之后,周永正、周郢、五叔公以及周徽嵐父女俩五人聚在一起商议了一下,觉得趁着众人都在,索性就不解散,就地发放粮油和红糖来,也省得再折腾一次了。
    这消息一宣布,大家都欢呼雀跃。
    大家都很自觉,每户一个代表,按顺序开始排队登记。
    整个场地,最前方空出了一块,放了两张桌子,紧挨着桌子的地方堆放着一桶桶五升的花生油和红糖。
    红糖是一起的,一共几百斤,还需要分装,周永正点了几位手脚麻利的小媳妇正在分装。
    从吴刚闹事起,大家陆续地过来了,到了这会,几乎能出门的人都来了。
    每户代表自觉排队,其余人三三两两站在外围,说说笑笑地聊着天儿。
    董荷花看着台上忙碌的周惠兰,问李桂香,“嫂子,咱惠兰是不是变俊了?”
    “啊,变俊了吗?我瞧着变化不大啊。”说完这话李桂香才仔细端详自己的女儿。
    董荷花笑她,“人天天在你跟前晃,你当然不觉着了。像我隔段时间没见,猛不丁地见上一回,才能察觉到变化大。”
    周徽嵐这些日子一直醉心实验,一直都泡在实验室里,有点时间就跑大棚,去大棚的时候都是一大清早的时候,已经许久没在公众场合出现过了。
    盯了好一会,李桂香确认了,“惠兰捂了一冬,确实白了一些。”
    董荷花道,“这就对了,这一白遮三丑,可不就俊了嘛。”
    李桂香不以为意,她女儿打小就漂亮,就算黑,也是黑俊黑俊的。
    “惠兰这脸盘子随你,依稀记得你当年可是咱们大兴村最俊的媳妇儿。”
    “多少年的事了,提这干啥?”
    董荷花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这两天有人向我儿媳妇打听惠兰呢。”
    李桂香闻言立即回头,“什么人?”作为母亲,她对这种事很敏感。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对方是小河村的人,今年四十二,老婆前两年生了肝病死了,底下三个孩子,两儿一女。不过两个儿子都成年结婚,还剩下一个闺女没嫁,但也快了。”
    对方三个孩子,她女儿也三个,李桂香不嫌弃这个,“他是做什么的?”
    “在县里跑运输的,工资稳定,福利蛮好,在县里有房子,小河村也有。”董荷花觉得这条件算不错的了。
    跑运输,老婆还是肝病死的。李桂香心里嫌弃,面上却丝毫不显,她不想给女儿招黑,但真心觉得这条件配不上她女儿。
    “他啥时候见过咱惠兰的?”明明惠兰很少出门的。
    董荷花回忆,“小河村有嫁到我们村来的,听说是来传口信的时候见过惠兰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这事以后再说吧。”李桂香罢罢手,结束了话题。
    董荷花住了嘴,她多少看出来点,大概她嫂子是没相中这人。她往台上看了一眼,惠兰是不错,但世情如此,她嫂子想要给惠兰找个更好的,怕是难。
    大兴村周吴两大姓对上一事当时就闹得挺大的,附近的村子都有耳闻,特别是周永正、周永善以及周徽嵐训吴氏的话被人口口相传,尤其是周徽嵐后面说的那段‘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话,深获一些老人家的认同,纷纷告诫后辈。
    总之,几乎没有人站吴氏。
    “依我说,这事本就是吴氏不占理,这事本就是人家内部的事,他们偏要去插手,被教训也是活该。”
    “吴氏就是作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们就是好命生在大兴村,有大腿也不会抱,反而还一个劲地作,生怕得罪不够一样。”
    这事韩惠竹也知道了,她没想到吴刚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心里恨恨地骂了好几声废物。想到周惠兰以及周氏族人,她就一阵气闷,对付这些人怎么就那么难呢?
    她此时还不知道吴刚那没用的直接将她招了出来,以致于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已经开始蔓延并逐渐泛滥。
    “听说韩惠竹是这次挑起周吴两族纷争的幕后主使。”
    “用不着听说,吴氏那边传出来的消息,吴刚都承认了,韩惠竹给了他两百块让他去做的。”
    “天啊,她怎么能这样?说起来他们家是受了周氏大恩的,要不是她爹被人周老爷子收养,坟头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
    “一个人能坏到什么程度呢?亲哥把人卖了,自己抢了人家丈夫,现在还在暗处不断兴风作浪和人家作对,要是我早就羞愤欲死了,她是不是根本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周惠兰没有回来前,她的名声在咱们这一片多好啊。”
    “嗨,表相而已,最恶毒的事早就做了,只是一直没被揭露罢了。”
    “这会不会只是我们的猜测啊,或许人家当初真的对这事不知情,否则的话,她那么坏,为什么钟市长还不和她离婚?钟市长又不傻。”
    “近二十年的夫妻,说句不好听的,对方屁股有没有痣都知道,想离婚哪那么容易哦,况且还有两个孩子。”
    恰逢过年,大家都太闲了,于是关于韩惠竹的闲话又被翻了出来嚼舌根,还有越嚼越热烈的趋势。
    这天韩惠竹刚睡了个午觉起来,发现家里人都不在,她也没在意,她昨晚就知道丈夫要带孩子们去邻村拜访个以前的战友。以往她每年都陪着去的,今年她不大想去,这段时间她太累了,只想利用这个假期好好休息,以应对来年的忙碌。
    她刚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就看到女儿钟思语捂着嘴冲了进来。
    “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她一迭声地问,然后在她冲过身边时,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不料却被钟思语一把甩开,然后噔噔噔地跑上楼。
    韩惠竹连忙问追进来的丈夫,“怎么了这是?”
    钟树鸿没回她,而是问道,“你让吴氏的人去撩拨周氏了?”
    韩惠竹左顾而言他,不承认也不否认,“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你为什么一直要找周氏的麻烦?”
    韩惠竹反问,“你就认定了是我干的?”
    钟树鸿沉声道,“不是我认定,而是这些天你不出门,你还不知道吴刚已经亲口承认了是受你指使吧?你也不知道外面将你传成什么样子了吧?你问女儿怎么了,你能想象得到她被人当众诘问你的事的时候她有多难堪吗?”
    韩惠竹心如刀绞,“我,我不知道。”吴刚,她咀嚼着这个名字,心里恨得要死,她真的没想到吴刚一点事也扛不住。
    “你不知道?你做的时候怎么没考虑到后果?我耳提面命了几回了,不要去招惹周惠兰不要去招惹周氏,你听进去过吗?”钟树鸿完全不能理解她这个做法。且不论韩海当初所做之事她事先知不知情,但她是既得利者,考虑到舆论影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对周惠兰出手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她完全没有必要再和周惠兰过不去地死磕。至于流言,只要不去火上浇油,随着时间的流逝,就会慢慢变淡的。她怎么就不懂呢!
    “我有我的苦衷。”总不能放任周惠兰日渐壮大吧。
    她的想法他大概能猜到,但猜到不代表他赞同这样的做法,“我话放在这里,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一意孤行,我们就离婚。”他不可能一直这样放纵她,让她有恃无恐。
    “你终于说出来了。”最后一只靴子落地了,韩惠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乱,有些难受,又有些果然如此的感觉。
    钟树鸿沉默了一会,才道,“以后做事多为国栋、国梁和思语考虑一下,别再一意孤行了。”
    他说完就上楼了,徒剩下韩惠竹无意识地坐在沙发上。
    这天晚上,李桂香收拾好,对周徽嵐说道,“惠兰,今晚妈和你睡吧?”
    周徽嵐有些讶异,这是周母第一次提出和她一起睡呢。大概是有话想说吧,她想。
    “行啊,那我再去烧个火笼。”这天太冷了,她怕老人受不住,晚上在屋里放个火笼会暖和一些。
    周思恬羡慕地看着她们两人,她也想和她妈以及外婆一起睡。
    周徽嵐看到了,拍拍她的头,示意她别想,现在的床都偏小,不像后世一米八两米两米二宽的床都很常见。一米五的床,挤两个大人,冬天还行,夏天还是会觉得热。挤三个人?根本想都不敢想。
    周徽嵐将备用的被子取出来,这是入冬前打的。她原来一个人盖一米五的被子还行,挤两个人,除非紧紧挨着,否则容易进风,可她不习惯紧挨着人睡,还是一人盖一床吧。
    两人相继躺下之后,李桂香将那天董荷花说的事轻声道来。
    说完之后她问,“惠兰,你是咋想的?”
    周徽嵐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妈,暂时先不考虑这事吧?而且开车好像挺危险的。”
    李桂香轻哼,可不止是危险,之前韩海就是开的运输大卡,里面一些龌龊事她也是隐隐绰绰地听说过的,“这个司机你不中意,妈也没看上。说实话,你才回来多久啊,如果就要嫁人,我和你爸也舍不得。可是不嫁人也不好,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当初要是让你招婿就好了……”
    提起这个,李桂香满心后悔,当初要不是看钟树鸿确实好,他们就真的招婿了。
    “妈,咱们过日子往前看啊。嫁人的事不着急,与其随便嫁一个表面光鲜却不知内里的人,还不如就这样过着呢。”她虽然已经将高煦列为目标,但也仅仅只是攻略的目标,等将来深入了解之后,如果发现他和她不合适,她也不会勉强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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