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仑,日月岛。
    自从觉察到自己的行踪被人跟踪之后,东君就将原本的计划彻底搁置了起来,反正原本妖王派遣他这么高调的前往东昆仑,就是为了当幌子来为背地里那波人马吸引注意力的,这会儿有了陈方这件事儿挡着,他也乐得暂时得个清闲。
    尽管妖王并不见得会很乐意见他有这份清闲。
    被韩家转赠给东君的宅邸之内,日日歌舞升平,看起来一派祥和景象,正厅之中,天狐族的侍女为坐在主座上的东君斟满面前的琥珀盏,这种东昆仑特产的灵酒,是用几种海中特有的灵果来酿制的,喝起来不似陆地灵果酿的灵酒那般口感清甜,反而偏于微微咸涩,但是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香气,自从来到东昆仑后,东君就对这种灵酒产生了莫大的兴趣,韩家投其所好,为他买来了不少,供他日日啜饮。
    大厅内,还有十几名天狐族侍女在翩然起舞,东君是个嗜好风雅的妖族,只要这一日没什么特殊事情,他一般都会窝在宅邸当中饮酒赏舞,总归着急的不是他,他自然可以毫无心理压力地日日饮酒作乐。
    牵迩从大厅外快步走来,在进入正厅之前,先是半跪了下去。
    东君掀了掀眼皮,眼角余光看到了跪在正厅外的牵迩,于是放下手中的琥珀盏,而后抬起手来一挥。
    那些负责斟酒的天狐族侍女以及正在翩然起舞的舞女得了指令,俱都朝着东君行了一礼后,轻手轻脚地退下去。
    等到那些侍女都退走了,东君才低声说道:“进来吧。”
    牵迩道了声“是”,这才起身走进大厅中来。
    “帝君,昆山那边的事儿,成了。”
    走到东君身边后,牵迩低声说道:“刚刚属下收到了昆山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因为这件事儿,宁赎衣差点跟妖王翻了脸,后来还是宁翩跹出面说了情,宁赎衣这才把事情给压了下去,妖王那边也信誓旦旦说此生定不负宁翩跹,这会儿据说是在商定大婚的日期呢。”
    “这就成了?”
    东君挑着眼角看了牵迩一眼,忽然笑了起来:“还以为这骨头难啃得很,竟然这么简单就成了,倒是意外之喜。”
    “如果妖王跟宁翩跹二人之间没那个意思,这事儿自然也不那么好成的,只不过,他们二人一个郎有情一个妾有意,咱们做的事情,也不过是在背后帮忙推了一把而已。”
    牵迩嘴角也带出了三分笑意,任务顺利完成,他这个计划推动者在主君面前自然也是长脸,尤其之前在处理陆云沧相关的事情时,他接连出了几次失误,这个来的恰到好处的好消息,也能在帝君心中为他挽回几分。
    “宁赎衣这个人,很有几分意思。”
    东君脸上挂着一丝浅笑,显然对牵迩办的这件事情很是满意:“明明体内流着大半妖族的血液,却总是喜欢以人类而自居,甚至为了人类,几次三番推拒掉妖王向他释出的善意,这颗棋子不好好利用,着实是有些浪费,如今他伯异族与妖族联姻在即,站到妖族这一边阵营中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可宁赎衣那人如此心高气傲,必定会因此事对妖王心生不满——牵迩,立刻施行计划中的第二步,暗中将一些妖王的所作所为透露给宁赎衣知道,并且,向他释出我们天狐族的拉拢之意。”
    说完,东君忽然又摇了摇头:“等等,本君又改变主意了,先不必向他释出我们天狐族的拉拢之意,牵迩,你只需要让手下将妖王对人类出手的一系列动态都透露给宁赎衣就好了,这个人心思太过缜密,一旦拉拢的手段不够高明,反而会叫他对咱们心生抵触之意,这个人,本君要亲自去会一会。”
    “是,帝君英明。”
    牵迩低头应道:“若是帝君没有其他吩咐,属下这就将帝君的指令传达给昆山那边去。”
    “等一等。”
    东君突然出口唤住准备离开的牵迩:“陆云沧那边可还有新的消息?”
    “陆云沧那小子,最近正跟陈方的大弟子战天一凑在一起,日夜不休地朝着西昆仑赶呢。”
    牵迩听东君忽然又问起了陆云沧,因着自己在这小子手里折了两次,便不得不打点起十二分精神来回答道。
    “既然昆山那边事情已成,那就让这个小子,来做那开局的一枚棋子吧。”
    东君嘴角微微一勾,脸上虽是笑着,却不带一丝笑意,一双狭长而优美的眼睛中,也骤然浮现出无尽杀机。
    “凌广门与点云宗交往密切,从很久以前一直到现在,点云宗都可以算得上是凌广门最为忠实的战友,而除此之外,本君还知道一个很少有人知道的消息——”
    说到这里,东君稍稍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宁赎衣表面上一直跟妖族更为亲近,实际上,背地里跟凌广门却也是关系匪浅,倘若让他知道了,即将成为他妹夫的人,手中却沾染上了点云宗弟子的鲜血,不知道会出现怎样有趣的画面呢?”
    “东君的意思是……把陆云沧那小子杀了?”
    牵迩闻言心中咯噔一下,方才因为差事办好而带来的好心情,一下子飞了个一干二净,说不出为什么,他总觉得陆云沧这小子身上有点邪乎劲儿,之前明明做的万无一失的计划,到了这小子身上就失灵,这次听到帝君似乎又把主意打到陆云沧身上,他心中不由的暗暗叫苦,可又不敢当真明摆着把这个苦给叫出来,这心底一纠结,说出来的话也就带上了一分犹豫。
    “怎么,被那小子给弄怕了?”
    东君是什么人,最擅长观察别人的情绪,洞察他人的心思,对于牵迩这会儿表现出来的一点点犹豫,他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牵迩,你在本君身边时间不短了,你办事是牢靠的,这个本君自然知道,只是这一次,在陆云沧这同一个小子身上连栽两次,你心里有点怕,是不是?”
    “启禀帝君,属下也不是怕,只是觉得这小子有些邪性,就好似有天大的气运加诸在他身上一样,明明是万无一失的计划,到了他身上就总能给扣出个破绽来,叫他小子破了局,加上这小子来历总是透着一丝不明不白的感觉,所以属下方才犹豫了一瞬。”
    牵迩没有否认自己的犹豫,在东君面前,说谎远不如坦白来得便利:“依属下看,既然帝君想要设法挑起宁赎衣跟妖王之间的矛盾,那不如干脆对战天一下手,陆云沧那边若是能一并杀死,就来个一箭双雕,若是不能,也不要强求,以免露出马脚来叫对方觉察到动手的并非妖王一脉。”
    “呵,你说的,倒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东君想了一下,最后点头拍了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这件事本君就交给你去办了,就按你的设想来就好,记住,能杀死是最好的,若是杀不死,至少也要重创对方,总而言之一句话,那就是一定要让对方感觉到——疼。”
    东君末了又加了一句:“伤筋动骨的那种——疼。”
    “属下明白!”
    另一边,因为时间紧迫,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惦记上了的陆云沧,跟战天一这一路上可谓是不眠不休,打算用最快的速度赶往西昆仑。
    然而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陆云沧他们这一行人越是不想在路上多做耽搁,反而越是被麻烦不断找上门来。
    时间已经到了两人开始赶路的第六天,现在的陆云沧体内鲛奴的毒素已经褪去了泰半,除了御剑飞行时速度赶不上战天一,其他一些事情都基本可以自理了,当然,这并没有什么用,因为赶路的时候,他还是要站到战天一的剑上去。
    也只有在妖族来袭者现身的时候,陆云沧才能找到其他的事情去做,例如辅助着战天一急退来袭者,或者丢出几个阵盘去给那些偷袭者造成困扰。
    “这些妖族真是不肯消停了,师兄,我怎么觉得最近几天,他们攻击的频率有增加的趋势?”
    在又一次解决了一批不长眼的偷袭者之后,陆云沧站在战天一身后说道:“如果是来几个厉害角色也就罢了,来的偏偏都是一些修为一般的,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不管他们想要干什么,我们只要认清楚咱们自己想要干什么就好了。”
    战天一擦拭干净霸剑,将剑往半空中一抛,本来每一次战斗之后,他都会服下丹药恢复一点灵力的,但妖族愈发频繁的攻击频率,叫他心生警惕。
    “怕就怕这些修为一般的妖族,只是个障眼法啊。”
    陆云沧见战天一直接上了剑,也打消了吞丹药恢复灵力的念头,纵身跳到剑上去:“虽然这一路上追杀咱们的妖族,大多是打着妖王的旗号,可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而且妖王麾下,也不可能只有这小鱼两三条吧,要是妖王当真想取你我的脑袋,不是应该派遣更为厉害的人来吗?”
    “妖王跟九尾天狐族之王东君,平素里相处的并不融洽,而这一次来使东昆仑,对妖族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原本不管是妖族那边,还是人类修士这边,都认为妖王会派遣他的心腹来东昆仑,没想到最后这件差事反而落到了东君头上,当时这消息一传出来,叫好多人都吃了一惊,人类修士那边更是认为,妖王与东君的不合,只是表面上装出来蒙蔽人类这边的幌子而已——我跟师尊之前来到东昆仑,也存着一些调查这件事情的心思,如今看来,除了东君一行人,竟然还有一队妖王的人马来到了东昆仑,看来东君也不过是被妖王所利用罢了,妖族之中波澜诡谲,你我今日被追杀,究竟谁是幕后黑手,这一切还很难说,所以我们不如干脆先不去想,因为对你我来说,需要干的事情十分明确。”
    “那就是尽快,活着赶到西昆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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