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你已经修成人形了?”
    木易青僵着一张脸,看向那朵还在拗造型的跳跳草问道。
    “我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哪里不像人啊!”
    跳跳草愤怒地吼道。
    “应该说,你全身上下从头到脚,哪里都不像人。”
    就在木易青纠结要不要说实话的时候,陆云沧已经努力让自己面无表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你、你、你!你说什么!无礼!放肆!”
    那朵跳跳草在听到陆云沧的话之后,竟然用叶子摆出一个捂住心口的动作向后倒退了三步,因为作为脑袋的花盘实在太大,倒退的过程中那花盘还摇来晃去的,看起来就跟马上会掉下来一样。
    “我说,要不要继续浪费时间在这么个怪花身上啊。”
    尽管跳跳草收起獠牙后的姿态,以“似乎真的能吃”的卖相让珑江雪对其有一些改观,但她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另外两人:“既然它与人无害,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说的也是。”
    木易青有些颓丧地应了一声,原本以为发现了变异的灵植,谁知道只是个修炼了许久却忘记修炼脑子的笨妖精,这个真相叫木易青顿时满心都是泪。
    “你方才不是说你饿了?”
    珑江雪转而盯着跳跳草开口,同时从储物袋里取出了一些肉食,手一抬,那些食物就飞到了跳跳草身前:“这些东西拿去吃吧,云沧,木道友,咱们走。”
    说完,珑江雪就率先转身朝着原本的前进方向继续开走,陆云沧也即刻转身跟上,只有木易青眼带不甘地回望了跳跳草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举步走开。
    就这么被晾在了原地的跳跳草先是呆住了一会儿,硕大的花盘一忽儿低下去看看地上那些香喷喷的食物,一忽儿又抬起来看着那三个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似乎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吃这些东西,在最后一次抬起花盘,发觉那三个人的背影已经远到快要看不到了的时候,跳跳草精忽然低下头去,开始啊呜啊呜地吃了起来。
    陆云沧他们走了没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起初以为又有新的妖植袭来,陆云沧三人连忙回头看去,却发现发出声音来的不是别个,正是刚刚被他们留在原地的那一株跳跳草。
    “它怎么又跟来了……”
    珑江雪瞥了一眼,断月麒麟枪往身后一扫,一棵三人合抱的树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在枪尖光华一闪下,瞬间化作数段,发出一连串的巨响倒在地上。
    “别再跟着我们了。”
    在砍完这棵树之后,珑江雪对着跳跳草喊了一句。
    “我……我吃得不多……”
    那跳跳草似乎被珑江雪的动作吓了一跳,根须有些不安地挪来挪去,不过终究是停在了原地,此时它两根叶子类似人手一般对在一起,声音中颇有几分委屈意味。
    “我真的吃得不多的,你们能不能收留我啊,我很有用,我可以帮你们看门,可以帮忙浇花,可以……”
    估计它自己也觉得这些理由根本不足以说服对面的三个人,在使劲抖了抖那个硕大的花盘之后,跳跳草精艰难地开口:“要是你们有天没了食物,你们还可以吃我的花,反正……反正我的花瓣可以再长出来的……”
    “说个理由。”
    就在跳跳草随着对面的沉默,自己的声音越说越低,大大的花盘脑袋也越垂越低的时候,陆云沧突然响起的声音对它而言不啻于天籁之音。
    “说个你要跟着我们的理由,我要听实话。”
    在陆云沧的话说出来后,跳跳草精沉默了足足有一炷香时间,才用细如蚊呐的声音说:“我因为太没用被主人丢掉了,没有人喂养我很快就会死的,我不想死,我想找个新主人……”
    “你说你是被主人丢掉的,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陆云沧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继续追问。
    “我被主人丢掉后,就在南昆仑森林中四处游荡,我虽然没用,但仗着长得比较唬人,还是可以从其他后辈那里要到点吃的,那天我刚准备去一朵锯齿苒那里要吃的,就突然被人袭击打晕,等再醒来的时候就被丢到这里来了……”
    陆云沧与木易青听到此处对视一眼。
    “你还记得打晕你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吗?”
    木易青开了口。
    “记不得了,我只能看到脸前面的范围,袭击打晕我的人当时站在我身后的……”
    跳跳草精两根叶子有点不安地在身前搓了搓。
    “可惜了,还以为能问到点有价值的讯息。”
    听到对方没能看到是谁打晕了它,珑江雪摇头叹了口气。
    “能叫我跟着你们吗?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拦住了,我走不出去。”
    即便看不到跳跳草精的眼睛,都能感觉到那饱含期盼的目光来回在他们三人身上扫来扫去的,木易青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随即说道:“要我们收留你可以,但是首先,你必须要跟我签订主仆协议,其次,平素里若是无事,你都要在灵兽空间中待着,对这两点你若是没有异议,那就可以跟我们一起走了。”
    “我没有异议!没有异议!”
    跳跳草连忙点头道。
    “木兄,你真的要收了它啊?”
    陆云沧略有几分惊讶,毕竟这株跳跳草明显是百无一用,除了长相有点吓人之外,可以说没有任何长处。
    “是啊,反正我平素又不用灵宠,收了它也没什么影响,不过是添一张嘴吃饭而已。”
    木易青笑了笑,走近跳跳草开始跟它签订主仆契约。
    只是木易青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木族身份,叫这一次契约的签订过程,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
    当木易青再次睁开眼后,看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一个特别温柔而眼熟的笑脸。
    “咦?这株跳跳草,好像有点不太一样呢。”
    那个人似乎感受到了来自于花朵中的视线,发出带着几分惊讶的声音,伸出手温柔地抚摸了一把这朵大的出奇的花盘。
    “是不是啊,小希?”
    这是……迁回?
    木易青心底一阵惊讶,身为伯异族圣童的迁回,不是早就天命已尽自封到石洞中了吗?而且他不是看不到东西,也不能说话吗?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喂,迁,它在咬你呢!”
    那只叫小希的红色鹦鹉扑腾着翅膀飞过来,落到迁回肩膀上喊道。
    “没关系,它咬得不痛的。”
    迁回继续微笑着看向木易青:“难得看到这么有灵性的跳跳草,说不定它可以修炼成精呢。”
    什么?跳跳草?
    木易青一阵恍神,随即发现自己果然没有了手脚,原本应该是手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了两根细细的叶子。
    啊……
    难道因为自己是木族出身,而签订契约的对象又同样是植物修炼成精,所以出现了灵植间特有的精神互通状况?那么说自己看到的,就是这株跳跳草的记忆了?
    这么说来,这个丢弃了跳跳草的主人,难道就是迁回?
    木易青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发觉眼前的场景变了样子。
    原本需要仰视的温柔少年,现如今已经变作了俯视的角度,只有脸上失去了那一如既往的温柔笑容,反而带着一分苦涩。
    “迁回,不哭……”
    这是木易青在这份记忆中,第一次听到跳跳草的声音,想来,这也应该是它开口说的第一句话。
    “咦?阿跳,你可以说话了呀……”
    原本在沉思的迁回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在这句话之后,他又很快地接了一句:“我忘记了……今天小希不在我身边,我都没有办法跟阿跳聊天的……唉……”
    “阿跳可以听到迁回的声音的。”
    木易青感觉到视线开始上下晃动,想来是那朵跳跳草正在奋力点着它的大脑袋:“迁回的话,阿跳能听到,迁回刚刚在哭,阿跳也看到了。”
    跳跳草的话叫迁回一怔,足足过了一盏茶工夫,迁回才走到跳跳草身前去,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是我此前忽略了,原来阿跳你,可以直接看到人的灵魂吗?”
    木易青的视线又是一阵剧烈晃动:“阿跳喜欢迁回的颜色,看起来好干净。”
    眼前的画面随着跳跳草的这句话,再一次产生变动,原本轮廓清晰的迁回的身影,竟然开始模糊扭曲了起来,最终变作一团散发着柔和白光的人形光影。
    这就是跳跳草看到的景象?
    木易青心中在快速地分析着,此前能看到容貌清晰的迁回,恐怕是因为自己的记忆跟跳跳草的记忆重叠了,所以才出现了那样的场景,而今这看不清容貌,只能看到模糊轮廓的样子,想来才是跳跳草眼中真正看到的样子。
    就在眼前所有的影像画面模糊起来的一刹那,木易青听到迁回叹息着说道。
    “阿跳,这里很快就要不安全了,只有丛林才是你真正该去的地方,从今往后,我没有能力继续保护你了。”
    “主人,你不要阿跳了吗!主人!阿跳很乖的!阿跳再也不会闯祸!你不要丢掉阿跳啊!”
    “阿跳,对不起,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话音未落,就见一道刺眼白光闪过,之后木易青眼前所有的画面,尽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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