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沪峰上,胡悦化作天狐真身一路飞奔,急于赶往斗剑出事的地点,不料飞到半山腰时,眼前剑光一闪,一道刚猛剑气直直劈在距他前方不远处,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一双金眸愤恨地瞪向来人。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战天一。
    只见他右手握着霸剑,左手提一盏竹灯,正站在离他不远处,霸剑的剑尖还指向他的前方未收回去。
    “为何拦我!”
    胡悦开口吼道,然而一张开嘴,就有血不住地从他嘴中流淌出来,沾染在银白的毛发上,犹如雪地中开得凄艳的梅。
    “你受了伤,现在这种情况,我不能放你离开。”
    战天一提起左手上的灯往胡悦面前一晃:“能让你一反常态,不顾身上反噬之伤化出真身外出,我猜想必是斗剑或者云沧出了问题,而云沧的元神灯在此,看起来是安全无虞,那么必是斗剑出了问题。”
    “闲事少管,让开!”
    胡悦大吼一声,随即觉得体内五脏六腑一阵阵翻搅,口中铁腥气越来越重,甚至连眼前的战天一也渐渐有了重影。
    但他不肯倒下。
    斗剑是陈方留下的最后一样东西,就算是断了、毁了、变成一堆残渣,他也要把它捡回来,埋进陈方的衣冠冢里。
    所以他不能倒下!
    “……师弟,你这又是何苦。”
    战天一早就发现面前的天狐脚下已然站不稳,此时见劝说无用,只能一声长叹,快速上前踏出一步,一掌击在天狐后颈上。
    本就是勉力支撑的天狐哪里躲闪得开,被结结实实劈中这一下,瞬间失去意识,化回人形自半空中跌落下去。
    战天一立即反手收起霸剑,上前接住跌落的胡悦,在看到他已经蔓延到脸上的反噬伤痕时眉心一蹙,探出手帮他把了下脉。
    “嗯?反噬之力已经消失?那为何伤痕还不见消退……”
    战天一看了看手中提着的元魂灯,又看了看西北方向,最终扶起胡悦折回了点云宗。
    清泽谷外,一团艳红火光冲破紫色雾气,呼啸飞出,一路穿过葬剑岩,飞到峡谷口。
    “啊!这是!”
    一直驻守在峡谷口处的红狐长老乍见火光,心头犹如劈下一道惊雷,这道火光中的气息他实在是太熟悉不过,分明就是他的曾孙女朱影!
    那团火光并未在红狐长老处停留,而是径直飞走,红狐长老立即追上去。
    “你们继续留守,待那两个修士出来,我要亲手杀他们为我曾孙女报仇!”
    红狐长老临去前一声怒吼,其余红狐精锐各自对视一眼,俱都留在原地按兵不动等待陆云沧二人出来。
    而那火光却是一路径直往天狐族驻地飞去,飞了没多会儿,就进了那被七彩雾瘴封闭的谷内。
    红光一路飞到一处挂着软红烟纱,点着雀舌熏香的小亭子中,在一只擎着的玉白纤手中停了下来,变回蜷缩着的幼狐模样。
    怀天女在红光飞来的那一刻就停止了施法,无言地看着眼前冰冷僵硬了的小狐尸身。
    她在接到红狐长老传讯后,即刻就施法试图召回朱影,毕竟朱影是自己看重的下一任圣女继承者,没想到施法完成后,召是召回来了,却只召回了一具尸体。
    “西戎,去把妖心取来。”
    静默了许久,怀天女缓缓开口道,同时伸出手去,阖上小狐狸那双不肯闭合的双眼。
    “圣女……这……”
    随侍在怀天女一旁名唤西戎的侍女看着小狐狸的尸体欲言又止。
    “去吧,朱影的时间不多了。”
    怀天女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是。”
    西戎不敢违逆怀天女的决定,只能俯身应道,转身离去。
    “朱影,我本想跟你一个机缘,谁料你如此命薄,也罢,现如今,我再给你一场造化,抓得住或者抓不住,且看你自己了。”
    怀天女抚摸着朱影一身柔软的红毛,轻声说道。
    极北之地。
    冰雕玉垒的华丽宫殿中,空空荡荡,终年不见一个人影。
    唯独在那高高在上的王座中,坐着一名身披冰蓝织锦缎鹤氅,头束宝月冠的男子。
    男子单手支颐,一双狭长凤眼静默地眺望着远方,许久未曾动一下,仿佛坐在王座中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尊冰砌的雕像。
    一道火光倏地划破这满室的寂静,飞到男子手边绕了几圈后消失,变作一道符。
    男子的视线终于有了变化,从远处收回,慢慢挪到自己手边,随即抬起一根手指轻点一下那张特殊的传音符。
    一个带着几分傲意的声音响起:“小子,你让本座等得太久了!”
    男子听到这句无头无尾的问话后,嘴边忽而显出一抹极淡的微笑。
    “我也同样等得太久了。”
    男子开口,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响着。
    清泽谷内,天地城中,眼见小狐狸突然化作火光消失一事,陆云沧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想必是狐族的法术吧。”
    木易青推测到,在他肩膀上,红玉变回一条小红鱼的样子,蔫了吧唧的趴着不动。
    “或许吧。”
    陆云沧压下心中的不解,先走过去将红玉拎回来收进灵兽环中。
    “待我先将斗剑残骸收回,咱们再往内城去。”
    说完,陆云沧来到斗剑断裂的地方,仔细地将一块块斗剑碎片捡拾起来,收进储物扳指中。
    “我曾听闻剑修之剑,对于剑修来说重逾性命,今日见陆兄如此,当真是待之如至亲。”
    见斗剑碎裂得到处都是,一时难以全部收集起来,木易青也上前去帮忙捡拾。
    “这把剑对我来说,意义尤甚于我自己的剑,我曾承诺要好好使用,没想到却让它落到这般下场……”
    斗剑断裂的事,出乎陆云沧意料,但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将碎掉的剑带回点云宗,亲自去胡悦面前赔罪。
    想到三师叔胡悦,陆云沧又想起使用斗剑后,灵剑道心会对他造成的侵蚀,不知这次斗剑断裂三师叔会不会受到影响……
    两人一起搜索了有大半个时辰,才把斗剑碎片都收拾起来。
    “好了,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
    木易青将自己收集的那些碎片交给陆云沧。
    “多谢。”
    陆云沧郑重地将碎片收好,两人随即向着内城出发。
    穿过尘封已久的街道,陆云沧与木易青二人在这剩下的一路中,走得十分平顺。
    天地城的内城十分显眼,在整个天地城的最中心,远远看过去最高的那座宫殿,便是当年天地城的内城。
    “前辈,这天地城里为何会有这么多无法修仙的平民居住?”
    陆云沧传音问道。
    “哈,上古时期,三族并存,若要凡人自生自灭,还不早早都变成妖魔的食物。”
    承天剑灵这次回答的很快,显然没有陷入沉眠中休息:“那时候,每一座人类居住的城镇,都是由修士为主,而后聚集诸多凡人进入,诸如天地城,外城全部是凡人居住生存的地方,只有内城才是剑修日常修炼聚集的地方。”
    “前辈,能跟我讲讲当年妖兽狂潮的前因后果么?”
    陆云沧问。
    “小子,你当本座是说书的吗?本座魂力有限,在你取得寒魄灵铁之前不容随意浪费,你先老老实实去帮本座把东西取出来,而后再容本座跟你细说当年。”
    陆云沧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承天剑灵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焦躁,不过即使问出来,这个坏脾气的老东西肯定也不会告诉自己,所以陆云沧干脆不再问这个话题。
    “前方就要到内城了,但愿内城不要再来一个守墓残魂。”
    木易青突然开口说道。
    “承你吉言。”
    陆云沧瞥了木易青一眼:“但愿你不要乌鸦嘴。”
    “额……”
    木易青被陆云沧的话噎了一下,随即讪笑一声。
    与破损严重的外城不同,内城因为多采用修仙界的材料建筑,所以受到的破坏较小,至少一眼看去,总还保持着当年的几分恢弘风采。
    林灵若快步踏入这个由六十四根巨型雕龙星砂石柱撑起的内城大厅,身旁一身黑纱的陆玲儿寸步不离。
    从进入内城的那一刻起,原本就无处不在的死气突然变得更加浓郁。
    “这般沉重的死气,当年到底在这里死了多少人。”
    林灵若一边按照陆玲儿说的标识来寻找地下藏宝阁的传送阵,一边小声说着。
    “据老祖的典籍记载,这里曾被妖兽狂潮所袭,整个城中平民三万七千八百九十二人、修士一万九千七百五十三人,尽数死于那次妖兽狂潮,无一幸免。”
    陆玲儿将自己知道的信息说出来,目光却常在林灵若注意不到的时候看向外面。
    “妖兽狂潮,这真是上古时期的事了,现如今妖修一脉早已没落,妖兽狂潮也许久不曾出现。”
    林灵若随口说着,在绕过第三十二根柱子时眼前一亮。
    “玲儿快看,这些花纹与你说的阵纹是否一致?”
    陆玲儿本来有些心不在焉,听到林灵若此言立即俯身去看,果然此处地面上的花纹,与那红发男子给她的那阵纹完全一致。
    “就是此处了!”
    陆玲儿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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