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夜,凌尉终于鼓足勇气想要踏入已被卫正谓之于禁地的后院时……
    “哈哈哈哈!”
    当他的手还未触及后院大门,从内里,陡然爆发出一阵疯狂的笑声。
    这笑声令凌尉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是他师父的没错,可平时不苟言笑的师父何曾有过如此放荡的大笑?
    就在这一顿怔间,后院中又有疯狂的笑语传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真是好一柄……剑!”
    剑字出,凌尉立觉全身一寒,周围的温度似在此刻狂降了数倍,俨然已是寒冬腊月,心中更升腾起莫名的暴躁之意。
    这是……怎么了?
    还没等他弄明白,突然又觉头顶上有红光压下,那红光来得突兀,速度却是极快,只在一瞬间,便将他眼前所见,全都蒙上了一层血一样的红芒!
    大惊之下,凌尉当即抬头,此次夜深,他抬头本应只见月朗星稀的夜空才对,可入目所见,仍只是一片血一般浓稠的红芒,只是在这红芒中,似乎有一道被包裹其中的黑影正疾速远去。
    看那身形,似乎正是自己的……师父?
    被红光所阻,凌尉看不太真切,只是这么一愣神的功夫,那黑影已然远去,而血色的红芒,竟也随着他的远去而慢慢变得淡了下来。
    身周的寒冷如潮般褪去,心底的暴虐也在渐渐消散,凌尉这才惊觉,原来这些感觉,都是因那红芒而起?
    那是什么?
    更重要的是,师父要去哪里?
    “师……”
    凌尉想喊,可他惊然发现,自己的喉咙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干涸苦涩,一字出,那声音沙哑得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扑通——!
    随即,他双膝一软,竟一屁股坐倒在地。
    那血一般的红芒,不仅让他感觉周身寒冷,竟然还在不知不觉间,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发现自己的情况后,凌尉终于大惊失色,是有人偷袭么?
    不,不会,什么人可以在不知不觉之下,做到这种事情?
    那……难道是……
    想起刚刚师父疯狂大叫的那一声“剑!”,难道……这一切,包括那红芒在内,都是那柄剑产生的效果?
    那是……什么剑?
    不期然地,凌尉的脑海中竟然浮现起那神秘的悲落送给师父的流星快剑,会是……那一柄吗?
    冷汗,已然打湿了他的后背,这时的凌尉怎么也没想到,更令他心胆俱寒的事情,还在后面!
    周身力气全无,他正勉力盘膝坐好,准备行功调息一番,陡然间,前院那边传来凄厉的呼号。
    “啊——!”
    “不,不要——!”
    “救命,救命啊!”
    那一声声呼喊显得凄惨无比,凌尉光只是听,也能感觉到发出呼喊之人内心的恐惧与极度的不安。
    发生了什么?
    他腾得一下跳了起来,岂料浑身仍然泛力,随即又坐倒于地,一张面容惊诧不安。
    敌袭?
    这两个字才将冒出心头,登时又被他压下,以那时青城派在巴蜀一带的势力,除非五毒与唐门联手来攻,否则绝无人胆敢触他青城派的霉头。
    就算是五毒与唐门因为某种利益真的联了手,以他青城派实力之强,也绝不可能像现在这般,听来像是一面倒的屠杀,门下弟子断断不可能连还手之力也没有。
    至于巴蜀之外……青城派又非固步自封之辈,不可能有人想对付他们青城派,而敌人都打家门口了,他们却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
    更何况……刚才那道血芒,实在令凌尉心下不安,现下前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恐怕都与那道血芒脱不了干系!
    那血芒,还有师父疯狂的笑声,都在凌尉的心底留下了一道恐怖的阴霾。
    无奈他此时寸步难行,耳中不断听到同门的惨呼,偏偏什么也做不了,直若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冷汗直冒,却又无可奈何。
    接连不断地凄厉呼喊一直在持续着,初时很混乱,渐渐地,声音已经变成越来越微弱,这代表着什么,凌尉心头当然清楚,也更令他焦急不已,末了,在强行运功之下,心中杂念纷呈,终于犯了习武之人的大忌,陡然喷出一大口鲜血,急怒攻心导致走火入魔,一头栽倒在地,昏了过去。
    杀戮……仍在持续。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尉体内五脏俱焚,被那痛楚折磨之下,慢慢挣开了眼睛。
    此时已然天明,四下里寂静无声,昏迷前那一声声凄惨的痛呼仿佛存在于他的梦中,这恍若隔世一般的感觉令凌尉感觉极不真实。
    昨夜那到底……是不是梦?
    他不敢确定,趴在地上抬了抬手臂,发觉已可转动自如,而体内虽然虽然痛楚尚在,倒也不太严重,至少内力已在经脉中不停流转,自行修复着身体的损伤。
    或许昨夜是自己练功走火入魔,才产生的幻象吧?
    他如此安慰着自己,到底心中不安,于是不顾伤势,奋力从地上爬了起来,不去前院中看上一眼,终究心下不甘。
    后院与前院接连着一道长长的沿廊,凌尉一步步挨着,慢慢往前院走,然而每踏出一步,他心中的惊惧不安便多上一分。
    此时日上三竿,照例应是同门师兄弟们出早操的时辰,无论刮风下雨,从来不曾间断,可是……
    可是他一路走来,四下里仍静,静得连自己的心跳都清晰可闻,往日里那听惯了的早操号子,现下竟完全听不到。
    他总不能再以自己或许已经聋了来欺骗自己,这条长长的沿廊,凌尉希望快些走完,又希望永远也走不完……
    抱着纠结,抱着忐忑,脚下的路总有终点,终于,他来到了前院那紧闭的大门前。
    还是……一点声音也听不到,此时此刻,凌尉倒真希望自己是聋了。
    颤抖着双手,他紧咬着牙关,终于一把……将那并不算沉重的大门,用全身的力气推了开来。
    入目所见,只有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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