澶州城外,迤逦而来一队人马。这队人虽然打着大宋禁军的旗号,但模样却十分狼狈。
    队伍最前面,是一个模样俊俏的青年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赵菱。她坐在马背上,面无表情。脸上污迹和疲惫的神色,更看不出喜怒。
    被辽军撵了几天,这队宋兵如同丧家之犬。直到进入澶州境内,渡过了澶水,才算真正安全。辽军并没有贸然渡河,因为他们也已经探听到消息,宋国皇帝御驾亲征,已经来到澶州。即使辽军现在势头正盛,恐怕他们也不敢贸然展开大决战。
    前几天赵菱接受了林峯等人的请求,带着主力步卒一路往南而来。林峯等人则率领仅有了几千骑兵,在后袭扰,拖延辽军前进的速度。要不是有他们断后,以辽军正猛的势头,这队步卒早就全军覆没了。
    但即便如此,一路上也接连大战了几场。虽然赵菱指挥无误,但以步对骑,兵力不占优势,难免要吃亏。是以几天下来,原本军容严整的禁军,就成了残兵败将模样,苦不堪言。
    辽军停止了前进,林峯也趁机收拢兵力,将断后的骑兵带了回来。不过他们损失更加惨重,所剩兵力不到五成。几位统军将领也受了不轻的伤。
    在澶州城外两队汇合,遥望前面城头上随风飘扬的旗帜,恍如隔世。林峯感叹道:“终于回来了……”
    赵菱神色却没有他那么欣喜,心里暗想,陈奥,我已经帮你把人都带回来了,可你在哪里……
    她忽然又想到龙青苹。龙青苹说要去寻找陈奥的尸体,但走了五六天了,依旧没有音讯。难道她遭遇了辽军,出了危险?
    赵菱不禁暗暗担忧。这个小姑娘虽然武功高强,心志也坚定,但毕竟年龄小,很多时候还需要别人照顾。她一个人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实在太危险了。虽然她名为陈奥的保镖,但赵菱知道,陈奥一直把她当做好朋友对待。如果龙青苹再出事,陈奥一定不会开心。
    想到这里,赵菱便心生去寻找龙青苹的想法。反正现在冯虎率领的江湖高手已经回到队伍中,大不了就像从前率领鬼隐会一样,去辽军势力范围闯一闯!
    正想着,前面大路上已经走来一队禁军,举着皇帝仪仗。赵菱等人一见,立刻就知道是赵恒亲自出城迎接他们。所有人立刻下马,跪伏在地。唯独赵菱站在路边,既不跪拜,也不行礼。
    赵恒的队伍来到近前,赵恒率先下了车架,一眼就看见“鹤立鸡群”的赵菱。看到她,赵恒似乎松了口气,大步上前关切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快跟朕回去吧!”
    林峯等一众将领不知道赵菱与赵恒是什么关系,只当赵恒是看在陈奥的份上,才对赵菱这么客气。他们不敢多猜,而且赵恒没让他们起身,他们也只能一直跪着。
    赵菱微微拱手,说道:“前锋将士有辱使命,请陛下降罪。”
    她的语气有点冷淡,完全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其实赵菱不只是在众人面前表现如此,更是在心里有些怨恨。陈奥率领前锋三万兵马开赴前线,如果赵恒能够率领大军紧随其后,说不定陈奥就不会死了。然而,赵恒虽然答应过要御驾亲征,但是却一直不太愿意,以致在京城拖延许久。最后还是寇准极力劝说,赵恒方才启程。但一路上赵恒依旧刻意放慢了速度。他就希望前线的将士勇猛杀敌,能够挡住辽军。这样他就不用亲自面对如虎狼一般的辽人了。
    但事与愿违,定州城破的消息传回来,辽军势如破竹。赵恒没办法,这才加快速度,赶到澶州。刚到澶州,就接到了陈奥殉国的消息。赵恒大惊失色,立刻就想到赵菱会不会有事。
    幸好今天看到赵菱安然返回,赵恒这才放下心来。但赵菱如此冷淡,让他有些不舒服。但赵恒也知道,陈奥死了,赵菱的心情自然不会太好,也就没有深究,只是小声道:“这些事情回头再说,现在赶紧跟朕回去休息一下。”
    赵菱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但是却没有跟赵恒上马车,而是回头牵过自己的马。这匹马本是陈奥的坐骑,也就是梁小雅的那匹白马。另有一匹“夜枭踏雪”,已经被龙青苹骑去寻找陈奥了。
    赵菱看见这匹白马,不由自主地想到陈奥,心里更觉压抑,回头下意识地号令全军起身。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不该再指挥了。就算皇帝不在这里,林峯这个副将也已经回来了,队伍该交给他才是。
    赵恒摆摆手,算是同意了赵菱的命令。几万人这才敢站起来,林峯带着几个指挥使,生前再次行礼,正准备简单禀报情况。
    赵恒却把脸一板,冲身旁穿戴甲胄的方白石道:“先把他们拿下!”
    方白石立刻带着一队禁军,手按刀柄,将林峯等将领包围起来。所有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方白石命人拿出绳索,将他们捆了。赵菱回过神来,大声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赵恒叹了口气,道:“你回去好好休息吧,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朕了。”
    他说着,瞪视林峯,道:“林峯,你等一败至此,可知罪吗?”
    林峯等人都傻了,愣愣地不知如何作答。赵菱大声道:“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岂可因为打了败仗,就处罚统兵将领?”
    赵恒哼了一声,指着林峯道:“你们刚愎自用,轻敌冒进,不听劝诫,胡乱指挥,以致接连败绩,损我军威。甚至还意图加害朝廷命官。这场仗到底是辽人势大,还是你们任意胡为,恐怕还有不少疑惑吧!”
    他言下之意,这场仗之所以会败,竟全都是这些禁军将领的问题。但赵菱等经历过战事的人都知道,辽军势大,宋军兵力不及,又各自为战,这才落到如今的地步,岂是几个统兵将领的问题?
    赵菱等人不知道赵恒如何得出这个结论,当真怒不可遏,大声道:“陛下,你这话有何凭据?若是无端加罪诸将,你就不怕军心浮动吗?”
    她的话十分严厉,就连林峯等人也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赵恒果然有些不快,脸上怒气一闪而过。但看到赵菱有些红的眼圈,心就软了,叹道:“好,既然你们不服气,朕就给你们一个说法。林峯,你们可认识定州的彭将军,冀州郭将军和静安军的尤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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