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奥吃了一惊,一拍桌子,大声道:“快!召集各部,向南撤离!”
    几个指挥使二话不说,拔腿就跑。赵菱和龙青苹也显得有些慌张,一时间不知所措。陈奥握住赵菱的手,见她神色紧张,知道她必然是吓坏了。别看赵菱过去在江湖上是邪派里响当当的人物,但这几天见到的死人,只怕比她这二十年见到的还多。一个姑娘家,能不害怕就怪了。
    陈奥温言安慰道:“不用怕,不会有事的!”
    赵菱点点头,轻声道:“我这就帮你收拾东西!”
    目送她急匆匆走出门,陈奥叹了口气,忽地一把捉住龙青苹的手。龙青苹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干什么?”
    她口气生硬,竟还没有消气。陈奥不禁觉得这个爱记仇的单纯姑娘十分可爱,微微一笑,说道:“待会儿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赵菱,知道么?”
    龙青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重重地点了点头。几个人也没什么东西,收拾完了跨上各自战马,站在门口大街上。只见到处都是四散奔逃的百姓,整个冀州城一片狼藉,到处是啼哭呼号的声音。
    陈奥叹了口气,道:“我们能逃得掉,但这些百姓呢?”
    赵菱安慰道:“辽国这位萧太后是个不一般的女人,她要想建立功业,一定不会纵容手下滥杀百姓的。”
    陈奥点了点头,也只有希望那个萧太后能够有赵菱这样的想法。过不多时,姚舟带着禁军部队赶过来。除了这些时日守城死亡的将士,全军还有两万人。而且冀州城里有不少军马,姚舟将马分了下去,差不多每两个人都能有一匹马。这样一来,行军速度大大加快。
    陈奥再不迟疑,命令姚舟断后,自己率军往南奔跑。南门已经大开,百姓连同守军一起奔逃,场面一度有些失控。陈奥本想命人维持秩序,但他小看了这些人求生本能刺激下的力量。试了几次,根本没人听他的。
    陈奥只好再派人在路边阻截攻进城的辽军,以便能有更多的百姓逃出城去。约莫撑了一个时辰,姚舟也率领本部人马冲了过来。陈奥一看他们狼狈的模样,就知道辽军一定在追击,当即喝令全军立刻出城。
    出城是一条大河,蜿蜒向东北而去。陈奥率人冲过渡桥,刚想砍断大桥。对岸辽军已经追了过来,箭矢如蝗,一顿急射,宋兵根本无法再靠近渡桥。陈奥只得放弃断桥的想法,继续向南奔逃。
    赵菱指着前面一座树林茂密的山峦,说道:“咱们并非全部都是骑兵,肯定跑不过契丹人的。前面那座山陡峭险峻,应该可以撑上一段时间。”
    众人虽然觉得上山虽然能够占据地利,但如果辽军把山一围,那就等于把这么多人都关进了笼子里。但看看后面那些跟着奔跑的步卒,一个个累得气喘如牛,大家反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上山了或许会落入陷阱,但不上山,这一大半的人就先要累死了。
    陈奥当即喝令大军往山上树林里走。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河对岸,只见辽军领头的一个黑甲大汉,也正朝他看过来。虽然离得远,但可以看见那人又高又壮,络腮的胡子如同钢针,一脸的狰狞神色。
    那人把手一挥,喝令手下渡河。不过这条河乃是黄河支流,如今正值夏季,河水暴涨,水流湍急。辽军的马都是草原马,或许是头一回见识黄河的壮阔,都不敢往桥上走。辽军因此耽搁了许多时间,以致宋兵能够从容上山。
    陈奥带着人冲进山林中,这才发现这片树林之深之密,实在难以言表。恐怕辽军就算调集几万精兵,想要搜遍这片山林,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契丹人适合开阔地的野战,并不擅长丛林作战。如果真的进了这片林子,只怕宋兵反而能占到便宜。大家不由得对赵菱的急智赞叹不已。
    陈奥想起在碧清寨的时候,也是在山里与天马帮的田飞虎周旋。想不到今天当了大将军,居然又要回到山林里打游击了,实在是有些滑稽。
    他苦笑一声,让大家就地休整,补充食物。虽然事发仓促,来不及将粮草运出来。但好在山林里多得是飞禽走兽,山泉也有好几条,倒是不愁填饱肚子。唯一的隐患就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容易暴露自己的位置。为此,几个将领组织人手将行军造反的火坑进行了改进,尽量减少火光和烟尘。
    陈奥找到一处开阔地,恰好可以观察到辽军渡桥。辽军倒也没有着急,过了河先等了一会儿,等到几万人集结完毕,才开始往这边追过来。他们似乎是料定这伙宋兵不可能跑远。
    陈奥又想起刚才在河边看到的那个黑甲辽将。那人气势不小,骑在马背上渊渟岳峙。这份气度,绝不可能是那些在草原上放马的汉子能有的。
    陈奥叹了口气,暗暗感叹,自己好不容易想干一回正经事,怎么就会有这么多磨难呢!
    赵菱在一旁,似乎看出他的心思,温言笑道:“英雄不是那么好当的!”
    陈奥不愿意被自己的女人看不起,撇嘴道:“哼,你老公我早就是英雄了!”
    赵菱抿嘴一笑,也不拆穿,算是给他留点面子。倒是龙青苹哼了一声,道:“还想当英雄呢,居然偷看……”
    陈奥知道她又想提那天自己偷看姑娘洗澡的事,赶忙插嘴岔开话题。三人看了一阵,回到军中简单吃了一点干粮。休息了一阵,大军继续往树林深处走。差不多天黑的时候,周围已经全都是高大的树木,听不到半点山下的声响。
    陈奥命令众人在此扎营,又令两个人爬到一棵大树顶上观察辽军的动态。过不多时,那两人回禀说,辽军并没有上山,而是在山脚扎下了营寨。瞧营寨里灯火的规模,恐怕有一两万人。
    陈奥点点头,与赵菱和几位指挥使商议了一番,一致认为,辽军定然是不敢贸然趁夜上山的,今晚大家最起码可以睡个好觉了。可是明天呢,明天又该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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