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正正了正坐姿,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却有一个东西从他的袖中掉出,咕噜咕噜一路,滚到了姜小白的脚下。
    姜小白低头一看,滚到他脚边的,竟然是一根油光锃亮的卤鸡腿。
    大殿里的人脸色都有些微妙。管正行事不拘小节他们是知道的,不然当年他也不会由着管尹在家中胡闹。管正嘴馋,最喜欢搜罗各地美食,这他们也是知道的。
    只是大家都没想到的是,今天在小辈面前,还是这名小辈的入门仪式,管正竟然也能干出这么丢脸的事情来。管正毕竟是堂堂管家的一家之主,这样一来岂不是威严扫地。负责掌管家族刑罚的执事管子晋上前一步,就要开口斥责管正。管子晋在管家一向铁面无私,处置违反家规的人从不留情面,就算是身为一家之主的管正,也被他当众训斥过多次。
    管城子知道自己的这个族弟一向看不惯管正散漫的性格,他每次斥责管正,也都是为了家族着想。但管城子还是轻咳了一声,制止了管子晋。
    管子晋在管家,不论是人品还是修为,就只服管城子一个人。即使是当年管尹还在家里的时候,他也敢当面顶撞。见管城子出声示意自己,管子晋忍了忍,闭嘴退了回去,一扭头,索性眼不见为净。
    正当管城子还在想着怎么开口缓解眼前尴尬的场面时,姜小白动了起来。
    只见姜小白蹲下身捡起了已经沾了一地灰尘的鸡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这鸡腿卤过头了啊,调料都把鸡肉本身的味道全盖住了。再说这应该是杏花鸡,适合清蒸或白切,卤的话就浪费了。”
    本来众目睽睽之下从袖子里掉了根鸡腿出来,管正的老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了,干脆来了个眼观鼻鼻观心,想靠装死混过去。结果姜小白这一开口,装作在闭目养神的管正也来了兴致,他站起来挥着胳膊大声说道:“怎么样?你也看出来了?我就说嘛,伙房的老刘头年纪大了,老眼昏花,做得东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味了。我跟他说早点回家养老,把厨房都交给他徒弟,他还不听,还把我轰出来了。”
    姜小白被突然兴奋起来的管正吓了一跳,大殿中的其他人也都相视苦笑,自家家主的这个性子真是令人头疼。
    管正说完这些还不算完,他上前一把抓住姜小白的胳膊,嘴上说道:“你这个年轻人倒是个明白事理的,走走走,跟我去找那老刘头讲讲理去。”
    说罢也容不得其他人出言阻止,大殿上一道青光亮起,管正好姜小白就失去了踪影。
    留在大殿中的人面面相觑,管子晋则冲着管城子抱怨道:“你看看?这都成何体统?还好今天都是家里人,这要是去了外面……哼,反正我是丢不起这个脸。”
    “只要他老人家大事不糊涂就行,大事不糊涂。”面对这个刚正不阿的族弟的怒气,管城子也只好了说两句和稀泥的话。
    姜小白被管正带着直接飞到了位于后山的厨房前。
    一落地,管正就对着厨房里大声喊道:“老刘头,你给我出来,我找人来跟你讲理来了。”
    管正话音刚落,厨房里就冲出来一个看起来跟管正差不多老的老伙夫,手上还握着把菜刀。那老伙夫气势汹汹的指着管正说道:“不是跟你说了,只要有我老刘在,就不准你进厨房的吗?你还来干什么?”
    老刘头身后则紧紧跟出来一个中年汉子,一把夺下了他手里的菜刀。这汉子就是老刘头的徒弟,他当然不是怕老刘头一激动就一刀把管正给剁了。先不说管正那一身神仙的修为,老刘头就算拼了命也碰不到他一根汗毛。就说老刘头在管家当了一辈子厨子,对管家那是感恩戴德,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真对管正不敬,顶多也就是在气头上骂上几句。老刘头的徒弟主要还是担心老刘头跟家主赌气,一时想不开,自己把自己给伤着了。
    “你先别急着生气,”管正笑呵呵的说道,“我早上说你今天卤的鸡腿味道不对,你还不服气。现在我找了个懂行的小哥过来,这小哥不仅看出了你的鸡腿味道不对,还知道为什么不对。来,小哥,你给老刘头说道说道。”
    被管正推到前面的姜小白算是看出来了,这个性子古怪的家主管正,虽然做事荒唐,管家的人也好像也不把他当回事,刚才在大殿有人敢当面给他摆脸色,连这里一个厨子也能指着他的鼻子骂,但其实管家的人对这个家主内心都是相当尊敬的。
    姜小白对这个有趣的老头颇有好感,而且管正是自己以后的大靠山,他跟别人吵架,自己当然要向着他这一边。于是姜小白走上前去,对老刘头说道:“你的那只鸡腿卤过头了,而且卤鸡要用三黄鸡,你用的是杏花鸡。我看你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可能真的是老眼昏花了。你别看我不是厨子啊,我敢打包票,我现在做出来的东西,都比你的要好吃。”
    姜小白的这前半句话,老刘头听了确实是心服口服,早上的那只卤鸡,的确是因为他一时大意,把味道给搞坏了。但是那后半句话,老刘头听了就不乐意了:“年轻人,鸡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老刘头再老眼昏花,也是做了一辈子厨子的人,你才活了几年,就敢说这种大话?”
    管正见老刘头没有反驳姜小白的前半句话,默认了他的卤鸡没有做好,心中大喜,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但他又怕姜小白说的自己能比老刘头做得更好是信口胡诌,被老刘头戳穿了反而折了他管正的面子,于是管正接着说道:“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我很欣慰,看来你这个老顽固还是要点脸面的嘛,那我就不跟你一般见识了。这位小哥今天刚进我们管家,我还得带着他四处熟悉熟悉,就跟你这里闲聊了。”
    姜小白却没有接管正的话,而是自信满满的对老刘头说道:“是不是说大话,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老刘头看姜小白还真不是随口说说的样子,也来了兴趣,索性破例把厨房借给了姜小白,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姜小白也不客气,熟门熟路的摸进了厨房,抓了只鸡就忙活了起来。
    管正也没想到姜小白竟然来真的,心里对这个怀揣着一页仙书、拜了自己死去的弟弟为师的年轻人,也多了几分新的认识。
    姜小白从小就在祈铃儿家的厨房里帮忙,最初他只是为了能赚点钱补贴家用,而且吃喝都在厨房里,还能帮家里省一笔饭钱。不过姜小白在厨艺上的天分颇高,没过多久,他的手艺就超过了祈铃儿家的那几位老师傅。姜小白自创的几道菜,也都很快就风靡了整个涿城,涿城里不少远近闻名的酒楼都来他这里偷师过。
    一会儿的工夫,一股奇香就从厨房中飘出。不少路过厨房的人都被这股香味吸引,纷纷进来一探究竟。不过当他们看到家主管正以一夫当关之势站在厨房门口,就又都知趣的悄悄退下了。
    管正早就被姜小白卤的这只鸡勾的胃里馋虫大动,他理所当然的就把这只鸡当作了自己的盘中餐。为了以防万一,管正才气势全开的站在厨房门口,说是要挡住那些有非分之想的小人,惹得厨房里的仆役们都哭笑不得。
    一旁的老刘头更是心中暗暗称奇,这个叫姜小白的年轻人烹饪手法娴熟老道,更重要是他用料新颖,不拘陈规,创造出了不同于以往的全心味道来。
    “这才是能将厨艺一途发扬光大的人才啊!”老刘头心中赞道,自己就是太过拘泥于老食谱老味道,做出来的东西好吃归好吃,但再好吃的东西吃久了也是会腻的,更别提在此基础上更上一层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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