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禁要问,这是制度问题么?我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陈克当年作为自干五在网络上奋战的时候,看见这话就有种忍不住的恶心。也许是一种报应吧,陈克1928年经常深深的陷入了沉思,考虑的就是制度问题。
    社会主义方向没问题,社会主义制度肯定是得不断修改。摸着石头过河也好,高屋建瓴也罢,引用陈克从外国银行高管那里学来的一句话,“咱别提信赖这种伤感情的话题行不行?”
    封建制度靠人治,即便是古代中国搞出了科举制度,最大程度消灭了血统贵族,照样不能摆脱利益集团化的问题。这不是有没有阴谋家,阴谋家也不是凭空出现的。若是一个奴隶主穿越到21世纪,他就算是再精明能干,再精通奴隶时代的政治,再精通奴役人那套也没用。大环境不仅不支持奴隶制那套东西,还在制度上全面反对奴隶制。
    理论上资本主义制度的顶峰阶段是资本面前人人平等,但是就陈克所见到的所有资本主义国家,没一个能够做到这点的。最资本主义的美国体制中也残留着大量的封建残余。更不用说整体凌驾资本主义制度之上的科学社会主义。
    到了7月,陈倩如放了暑假后看他老爹每天回家后总是自己独坐在书房一言不发的模样,忍不住蹭在陈克身边逗他开心。
    陈克也想的头痛,他拍拍陈倩如的肩膀,“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好啊。”陈倩如最喜欢听陈克讲故事,她搬了凳子坐在陈克身边。正好何颖看闺女和丈夫在一起说话,儿子和同学一起窜出去跑着玩,何颖也端了半个西瓜在旁边切了给爷俩吃。
    陈克讲道:“我也只是听说,史书上没有记载。乾隆那王八羔子下江南花花的时候……”
    何颖一听就不高兴了,“什么叫王八羔子,什么叫花花。你这当主席的人说话怎么这么不靠谱。你这就把孩子给教坏了!”
    陈克在家从来不争吵,他笑道:“我心情不高兴,让我发泄一下。”
    何颖干脆也搬了凳子坐在爷俩旁边,监督陈克不要再说什么不靠谱的话。
    “这下江南的时候,正好与一个大臣商讨公务。两人说的热火朝天的,到中午了。乾隆说,中午了一起吃饭吧。然后问那个大臣,你早上吃饭了么。大臣说,臣吃了四个鸡蛋。乾隆大怒,说那个大臣,你怎么是个贪官呢?我听其他人说,鸡蛋十两银子一个。你一早上就花了四十辆。”
    何颖一听眼睛都瞪大了,这陈克在胡咧咧什么呢?!
    倒是陈倩如听了之后既稍稍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接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克瞅着自己的闺女,用父亲特有的外表严厉实则宠爱的表情问:“倩如,你要是那个大臣的话,你会怎么回答。”
    陈倩如微微皱了皱眉,想了片刻答道:“我吃的鸡蛋和那种十两银子一个的不一样,我吃的都是鸡蛋壳破了的便宜鸡蛋,几文钱一个。”
    陈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何颖则忍不住摇头。人家说外甥似舅,又说隔辈传长相,陈倩如的长相像父亲,很多地方却又像何颖的姑姑何倩。倒是像何颖的不太多。而且陈倩如的聪明机敏与何倩简直是如出一辙。有时候何颖想起自己姑姑的不幸,就忍不住担心自己的女儿陈倩如千万别走了她姥姥的旧路。
    陈克却没有想这么多,他问道:“为什么呢?”
    陈倩如正色答道:“乾隆摆明是被人骗了,再骗他一次又能如何?更何况若是揭穿这个谎言,这得多少人跟着遭殃?我要是那个大臣,坏规矩的事情我不能干。”
    听了这话,何颖怒了,“你们这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陈倩如是陈克教育出来的,有一点与陈克真是父女。两人对人性根本没有任何美好幻想,大有视天下道理为无物的态度。何颖是官宦人家出身,对官宦人家能学到的种种伎俩也不是一无所知。但何颖是真心不喜欢这些东西。她其实认为姑姑何倩就是跟着何颖的爷爷学了太多能耐,反倒害了她。
    陈倩如可是极为懂来事的,她拽住母亲何颖的手臂,撒娇的说道:“妈妈,我出去才不会这么说的,就是和爸爸一起说说话么。你别生气么!”
    何颖丝毫不为所动,她板着脸说道:“倩如,你个女孩子家,学这些东西做什么?你现在上数学系,还兼修了哲学系的课程。以后当个工程师,或者当个老师。你爸爸是要从政,你可知道你爸爸不想让你从政的。”
    陈倩如还是年轻,被妈妈这么一训斥,心里不高兴,就忍不住强辩了几句,“这些东西不懂是要吃亏的。妈妈你觉得现在学校好混啊?同学们都在争上游,争上游。我学习成绩在班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就算是我不想和他们争,人家也不放过我啊。入党,学生的工作,我不和他们争,他们还要和我争呢!”
    何颖一听这个话大大的不高兴起来,“入党,那是要为人民服务。你争什么啊?”
    陈倩如在这方面的看法和她母亲是完全不同,“那人民是好服务的?想给人民服务的机会可不是那么好争取到的。很多同学现在为了能够接班,很多法子都在用……”刚说到这里,陈倩如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在家太放松,忍不住说了不该说的话。
    然而陈克的脸色已经变了,他问道:“等等!你说谁要接班?”
    陈倩如吓得不敢吭声了,她知道自己老爹陈克是个聪明人,有些话只要敢提一个头,陈克就立刻能知道里面的门道。就这么一句不该说的话,就等于把同学们给卖了。
    何颖对政治并不精通,见陈克态度突然变得如此严厉,她立刻忍不住担心起女儿来。
    陈倩如见父亲是认真的,她倒是很聪明的老实起来,“爸爸,现在学校里面都知道,公务员不好干。想干技术的倒也没什么,但是想从政还有前途就得是党员。想入党员要看表现,能不能进学生会影响很大,我现在是学生会后勤委员,低档点的想和我拉关系,高档点的想和我拉帮结派。我不想坑人,更不想给别人当枪使,但是想把我当枪使的人太多。那些学习成绩不行的,更是想方设法。”
    “那接班怎么回事?”陈克对此最在意。当年老子英雄儿好汉的例子给陈克太深刻的印象,在大学里面提起这个词,陈克就不能不绷紧了神经。
    事情也果然和陈克想的差不多,家里面父亲或者亲戚是官员的大学生,自然是想凭借自己的关系以及学历“接革命的班”。这些人都知道,最大的门槛就是党员的身份。而入党现在是一件很严肃的问题,学校里面的党委更是如此。
    听到党员这一关好歹给把住了,陈克总算是松了口气,看来陈天华的党务工作做得不错。年轻人,特别是出身不错的年轻人想接班这很正常,但是想接班就能接班,这就是不正常的。没有充分的考验,一群只读过书的傻学生就能入党,这不太扯淡了。
    听完陈倩如说出的情况,陈克原本下不了的决心总算是给下了。政治局常委会议上,陈克提出上山下乡的建议。
    游缑一听要大学生都到最艰苦的一线去工作,她有点傻了眼。“陈主席,我等着用人呢,你让他们毕业之后放弃专业上山下乡去,这打乱计划了。”
    陈克答道:“那就不妨颁布制度,凡是想从政的大学生,统统得有上山下乡的经验。公务员们考上之后不管你是谁,都得去基层工作几年,有可能还要在基层干一辈子呢。大学生想从政,必须到最艰苦的地方去。”
    游缑还想说什么,章瑜插话了,“游缑同志,你自己何尝不是上山下乡出来的?咱们这一波里面的大学生,当时的环境哪里有现在这么优越?他们要是算受罪,咱们当年算什么?下地狱么?”
    陈克担心的是有人想“接班”,他知道自己的时空里面很多老革命逼着自家孩子带头下乡,结果反倒闹出很多不合适的事情。有野心,有从政的愿望,想继承父辈荣光的年轻人,陈克一点都不讨厌。但是这条道路必须有付出,有代价。在他们选择之前,明确的说出道路的艰苦,反倒是比较人道。
    游缑很快也想明白了,这并不是要把所有大学生都要给送乡下去,只是让那部分有雄心壮志的年轻人接受更艰苦的考验,游缑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若是只想当个技术人员,那大可留在安逸的城市。
    安排了制度问题之后,陈克称赞了陈天华的工作。陈天华倒是苦笑了,“啥都是有代价的,现在党员预备党员数量总共360万。按照人口,大概是两百人里面有一个,比例太小。”
    陈克摇摇头,“360万不少了,只要能够达到党员该有的水平,360万人拉出去能建一个国家,拉出去能灭一个国家。但是制度不合理的话,那才是不可收拾。另外,我想和大家讨论一个问题,我们是不是要准备战争了。”
    政治局常委并不意外,其实一场更全面的战争陈克说了不止一次,但是到底要全面到什么程度,这才是问题。
    “我个人考虑的目标很可能帝国主义了一点,我最大的希望是把东南亚一部分外国殖民地,以及澳大利亚与新西兰变成中国的领土。”陈克认真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目标的确够帝国主义的。这些土地面积超过千万平方公里,中国已经有了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把这些地方变成中国领土,那中国就将是面积超过两千万平方公里的世界第一大国。最北接近北极圈,最南接近南极圈。
    “这是要和英国人玩命啊!”章瑜赞叹道,“咱们的海军够使么?”
    陈克当然知道现有的军事装备数量完全不够,“所以到战争开始前,空军一线飞行员得过五万,海军舰艇得过千。陆军的一线野战军往八百万上准备,预备役数量得超过三千万。没有这个规模的陆海空军,以及与之匹配的后勤与投放能力,这场仗不用打,很难打赢。”
    游缑心中计算了一阵,声音都难得的有些发抖,“今年咱们预计钢铁产量超过1700万吨,这样的仗要打起来,估计每年钢铁产量都得超过5000万吨。现在咱们有了很多大型的实验室,科研工作的控制模式也好歹是实验室生产研发反馈体系,想扩大那么多的产能,这科技方面的投入最少得大三倍,不,五倍。有这么多钱么?”
    听了游缑很委婉的反对,章瑜接着说道:“打造了绞索,吊不死别人就得吊死自己。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个决定一下,就没办法调头了。”
    陈天华跟着说道:“政治上不用说瞎话,这不是解放澳洲,这可是吞并澳洲。那可只能煽动民族主义情绪,我不觉得这很好办。而且后遗症只怕太多吧。”
    同志们说的这些事情陈克反复考虑过,但是考虑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就坐等世界向着完全不可知的方向走,要么就是最后利用陈克尚且可知的未来去赌一把。赌一把的结果难以预料,不过这是陈克知道的唯一能够被国际接受的吞并新领土的机会。而澳洲的资源是陈克难以抵抗的战略诱惑。如果中国想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世界,那么就必须得到澳洲。
    到了此时,陈克也不想再自己一个人考虑这个问题,是该由党委做决定的时候了。拽了张地图,陈克开始讲述自己有这样战略思考的原因。
    原本政治局的同志都确定陈克曾经周游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可没想到的是,陈克居然对澳洲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也这么熟悉。地理优势看地图就知道,然而澳洲拥有的无尽的矿产资源,同志们没想到陈克居然也这么熟悉。
    陈克花了几个小时讲述这个憋在心中二十几年的策划,讲完之后他突然觉得十分轻松。看着皱眉不语的常委,陈克浑身舒坦的说道:“在搞革命之前,我就已经策划了这个计划。这也算是我终极的战略构想。如果这个战略构想能够实现,中国千秋万代不敢想,只要内部不出问题,再领先世界百十年没有压力。但是无数所谓领袖们都是被这所谓的长远利益迷瞎了眼睛。结果做了错误的判断,导致前功尽弃。这件事我坚决服从党委的决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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