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再看广之寒,冯记已不再有怨恨,更多的是一种感慨。
    三春已过,女子却未曾苏醒。
    也许是冯记的脚步声太大,当他走近的时候,又有几片桃花掉落,铺在广之寒的胸前,婀娜的身姿平添几分美感。
    冯记走到寒玉冰床前,将木灵珠放在广之寒的手中。
    她的手,很凉。
    “广之寒,好久不见。”冯记微笑着说道,就好像广之寒是苏醒的一样,但广之寒的眼眸却不起波澜,冯记像是没有察觉一样,自顾自地自言自语起来。
    “时间匆匆,没想到转眼就过去了三十多年,你的样子还没有变化,每次看到你睡在这里,总能想起你当初蛮横不讲理的样子。说实话,第一次你将飞剑架到我脖子上威胁我的时候,我很想修理你一顿,奈何你那时候是缥缈仙池的圣女,我一个小小的玄霄门弟子,动了你会有很大麻烦,当然你那时候也没有将我这样一个小人物放在心里。”
    “可有时候命运真的很奇怪。”
    “一个小人物,当时也许平淡无奇,未来能改天换地也说不定,之后在落仙殿外再次看到你的时候,我除了无奈还是无奈,觉得今生认识你真是倒霉透顶,什么对青元州三大仙子之首的仰慕,都不如我自己的小命重要。”
    “之后在落仙殿里,我想当然地以为自己摆脱了你的纠缠,因此毫无顾忌地骗了你们缥缈仙池的小师妹烟梦帮我打掩护。”
    “对了,说起烟梦,也不知道这个单纯的小师妹如何了,你出了事以后,我听说缥缈仙池有意立烟梦为新圣女,从你的人生就能看出圣女这个位子只是听着好听,真做圣女肯定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烟梦,一定不开心吧。”
    “广之寒,或许你不相信,三十多年前,十几岁的烟梦发觉她被我骗了以后,说没有脸面再回缥缈仙池,更没有胆子再见你,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希望我带着她私奔。当时我真是哭笑不得,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里,如今想来,当时她敢说出这番话,事先肯定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在不知不觉中让一个单纯的女子伤心了。”
    说到这里,冯记忽然沉默下来。
    刚刚那些话是有感而发,冯记只是想找些话消除这里的沉默,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这些,而明白自己让烟梦伤心以后,冯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广之寒,心中脖子叹了一口气。
    苏媚儿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说一些广之寒最希望听到的话,而这些话,冯记在以前是从没有想过,也从不会说过的。
    可是冯记的心不是铁做的,三十多年过去,广之寒虽然昏迷不醒,但待在这真灵世界的桃园里,又何尝不是另一种陪伴。也许广之寒放弃挣扎,决定将她的魂魄自困于木灵珠之前,便想到了冯记不会弃她不顾,如此她也有借口留在冯记身边。
    因此说实话,冯记对广之寒的态度,其实早就变了。
    他迟迟不敢叫醒广之寒,是因为不知道如何跟黄柔和玲珑还有彩云解释,虽然她们足够包容,但冯记自己却心怀愧疚。
    如今那名上古武圣出世,算是解开了冯记心中最后的包袱。
    “烟梦的事,说起来我一直心中有愧,因为我只将她当成一个小师妹看待,未曾想过别的什么。但广之寒,你不一样,最开始我虽然很不想和你搭理你,然而因为种种巧合,我发现自己对你态度的已经发生改变,可惜的是我不善于表达,你也因为解不开心结而终日自我伤感,越陷越深。”
    “命运有时候很巧合,有时候又很令人唏嘘。”
    “当发现你已经将魂魄自锁在木灵珠里的,说实话,那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里突然少了些什么。”
    “黄柔温柔如水,对我的话言听计从,玲珑胜在温婉,宽厚包容,彩云清高冷傲,不假于色,你则是我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一名女子,有时候觉得你蛮横,有时候又觉得你其实可以被理解。”
    “也许你的性格,是因为作为缥缈仙池的圣女,你必须举止得体高贵大方,但你其实更想做一名小女子对不对?”
    “我冯记以前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和你之间的关系,如今想来,你其实算是脱离缥缈仙池了,也和以前的圣女身份划清了界限,我冯记也不用避讳什么。”
    “广之寒,如果可以,我希望你留在我身边。”
    永远。
    冯记在心里说出‘永远’两个字,同时不由自主地握住广之寒的手,可惜感受不到脉搏,也感受不到真气运转。但冯记并不失落,因为他说的正是广之寒想听的,现在未醒,也许是在犹豫冯记这些话的真实性。
    “广之寒,我不是在骗你。”
    “和一见钟情相比,我更看重不离不弃,你虽然是以沉睡状态待在真灵世界里,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陪伴,修仙路上何其孤独,没当进到真灵世界里发现四周空荡荡的,我心中也不免升起一种悲凉。”
    “修仙修仙,修的究竟是什么。”
    “修到最后,和亲人朋友的距离竟然越来越远,彩云和我形同陌路,黄柔和玲珑终日闭关,想见又怕打扰到她们。”
    “这,和我修仙的初衷大相径庭。”
    “有一次,具体时间不太记得,反正是站在这桃园的外围,透着桃花的间隙看到沉睡在寒玉冰床上的你,我忽然发现其实这才是我修仙一声索要寻觅的,寻一方安乐世界,守自己想守的女子。”
    “你让我找到了自己修仙的意义所在,真的,我很感谢你。”
    说到这里,冯记紧了紧广之寒冰凉的手,将木灵珠放在了广之寒的心口位置:“广之寒,我冯记心里已经有你了。”
    突然,广之寒带霜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但冯记只是盯着木灵珠,并未发现这个异状。他继续说道:“黄柔和玲珑她们有了自己的目标,我不应该也不能强迫她们顺着我的意愿,因为她们都是为了追上我的步伐,害怕我丢弃她们。可修仙路上何其孤独,我要的,只是陪伴,就像你一样,陪伴才让我心中有了你,所以,广之寒,若是你能醒来,用一种不同的方式陪伴我走下去,我冯记发誓,你想要的,我会满足,你若不离,冯记三生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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