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双眼睛落在北流云身上,却没人敢出声,哪怕是蚊子般的窸窣声,都没有。
    因着是北流云亲自要的人,所以鱼儿被单独关在一间监牢,除去被带来时太监在她肩头留下的爪印,倒也算是平安无事。
    此刻的鱼儿正双手抱着头,埋在膝盖里,浑身哆嗦个不停,只在这里半日,她的精神就已经快要崩溃,听着那一声声凄厉的嘶吼,看着那一幕幕皮开肉绽的血色,她只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一阵整齐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她不敢抬头,她怕,她怕她会成为下一个被扎成靶子的人,更怕她们把她丢进油锅里炸。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无论是父亲,还是哥哥,都告诉她,地狱不在冥界,而是在人间。
    一双滚着云纹金边的靴子缓缓出现在她的视线里,上面璀璨的蓝宝石看起来有些眼熟,不染纤尘。
    随后,一双双西厂太监特有的长靴也纷纷停下,鱼儿的心开始颤抖个不停。
    北流云没有说话,身后的太监们便无人开口,不似寻常监牢里的奉承拍马,这里,俨然一切有序。
    鱼儿压抑住心中的恐惧,缓缓抬起头来,当目光触及那俊美的脸庞,泪水瞬间喷涌而出,一下子冲了过去,紧紧抓着监牢的铁栏杆:“九殿下...九殿下..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鱼儿的手探出铁栏,抓住了那乳白色的衣襟,眼含泪珠:“九殿下...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不想洛妃娘娘赢罢了..真的没有想过伤害她...”
    北流云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旁的西厂统领却是将鱼儿的话记在心头,洛妃。
    “本宫倒是不知西厂的条件如此之好。”
    北流云幽幽的开口,惊的一众西厂太监齐刷刷的跪下:“奴才该死。”
    缓缓抽出一名太监腰间的佩刀,银色的寒光在昏暗的地牢里显得格外肃杀。
    西厂统领心头一紧,强迫着自己稳住心神。
    ‘刺啦’一声,被鱼儿抓着的衣襟就这样,被他割去。
    地牢里的喘息声一瞬间重了不少,明显是这些太监活了过来。
    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穿过一众太监:“把她带刑场上来。”
    西厂统领动作极快,两名太监迅速押着鱼儿跟在了身后。
    “九殿下饶命...九殿下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寂静的监牢里只有鱼儿哭着的求饶声,旁人却是悄悄松了口气。
    北流云看着被削去的衣角,有些不舍,今个洛洛穿的劲装可就是白色勾着金边的呢,如此倒是少了一件好衣裳。
    鱼儿很快被扔在了地上,爬着上前,想要抓住北流云,却被西厂统领一脚踢在了胸口,直接摔了出去。
    两名太监搬上一张八仙椅,上面铺就着整张白色狐裘,另外两人提着火炉站在了北流云身侧,防止地牢里阴暗的湿气惹的他不悦。
    缓缓落座后,北流云的目光终于落在了鱼儿身上。
    对上那双浅淡的眸子,鱼儿从灵魂深处生出一股恐惧,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一滴滴落在地上:“九殿下..鱼儿都是为了你啊..鱼儿都是为了九殿下,才会这么做...”
    “哦?”
    男人终是吝啬的吐出了一个字,却让鱼儿好似看到了生的希望。
    “鱼儿是为了九殿下才这样做的,鱼儿真的没想过谋害洛妃娘娘,眼下皇位之争越来越激烈,鱼儿只是想帮九殿下尽一份绵薄之力。”鱼儿一双眼睛瞪的极大,虽然惊恐,脑筋却是转的极快的。
    见着北流云勾唇不语,鱼儿咽了口吐沫再次道:“殿下,您要相信我,鱼儿真的没有想过要伤害洛妃娘娘,鱼儿只是为了嫁祸给慕仁将军,帮您除掉太子,否则鱼儿大可只在箭尖上淬毒,根本不会在也在箭身上淬毒...”
    北流云依旧只是淡淡的看着,似乎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
    “借助洛妃娘娘也是情非得已,眼下洛妃娘娘是陛下的心头肉,若是这箭矢是针对洛妃娘娘的,一切就合情合理,陛下一定会认为是皇后嫉妒洛妃娘娘独占圣宠,所以才会让慕仁将军进行刺杀的,依照洛妃娘娘的受宠,陛下一定不会轻饶慕家,九殿下..鱼儿真的只是为了您...”
    任凭鱼儿说的口干舌燥,北流云也始终没有开口,只是当她提及起刺杀一幕时,目光更浅了一些,倒映着明暗的烛火,闪烁着诡异的光。
    鱼儿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指,睁着一双微圆的眼睛,看起来十分无辜,说话也开始带起了哭腔:“鱼儿只是想借助洛妃娘娘帮个忙,即便是洛妃娘娘真的中箭,鱼儿手中有解药,所以洛妃娘娘是绝对不会有事的,鱼儿是真的没想过要害洛妃的...”
    鱼儿的话说的他心烦,一口一个洛妃娘娘,时时刻刻在告诉他洛洛是北燕帝的女人。
    不过不得不承认,鱼儿是极聪明的,短短时间,就找来了合情合理的理由,只可惜,伤害洛洛的,他不接受任何理由。
    “看来西厂还是很舒坦的,这么有力气,至少是不愁吃喝。”北流云斜倚在八仙椅上,轻轻擦拭着手指上的扳指,吐了口哈气,用一块软蚕丝布将扳指擦的没有一丝印迹。
    西厂统领是个极有眼色的,打量着北流云的神色后,对着一旁躬身的几名太监打了个眼色。
    两名披着黑色斗篷的太监很快上前将鱼儿从地上拉起,不等鱼儿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锁在了刑架之上。
    一名太监从远处形形色色的刑具里取下一条用盐水喂着的鞭子。
    鱼儿浑身一紧,绷直的像是僵硬的木偶,一双微圆的眉目死死的盯着一步步靠近自己的太监熹。
    ‘啪!’
    一鞭子狠狠落下,少女的衣襟瞬间被抽的飞散,鞭子好像撕开了空气,平添了几分阴冷。
    鱼儿一直噙在眼眶中的眼泪一瞬间就流了下来,慌忙间将头转向了北流云:“九殿下..九殿下...求求你饶了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北流云似有所动,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落在鱼儿身上,却唯独没有焦距。
    仰头打量一下四周,阴冷潮湿,烛火昏暗,各色的刑具琳琅满目,几乎占据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拔凉的墙壁透着刺骨的寒,被冲刷过无数次的地面依旧残留着鲜血的痕迹。
    透过那跃动着的烛火,仿佛看到了当日的洛洛,在这样一群豺狼面前,她是怎样一步一步走出来的,双手染血,双脚踏着荆棘,一步步才走出这样一条血路。
    地牢寂静,除了呼啸的鞭子声和鱼儿的哀求声,再没有一丝动静。
    那些个夜夜不眠的人,只是睁着一双漠然的眼睛,看着,或听着这一幕,麻木的激不起半点波澜。
    在这里,鞭打之刑似乎实在太简单不过,就算不是黑色的西厂,鞭打之刑也不过是最家常便饭的手段。
    他们只是看着,看着这一幕,只盼着怎样残酷的刑罚来折磨这如花的少女,只盼着一种变态的快感来抚平自己满满的畏惧,更盼着一种扭曲的嘶吼带来几分绝望的疯狂。
    纵然这痛,痛的稀松平常,可对于鱼儿来说,却实在是这一辈子从未承受过的痛楚,那些带着倒勾刺的鞭子,不止扯烂了她的衣服,还扯烂了她洁白的皮肤。
    发髻散乱,此刻的鱼儿整个人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一张微圆的脸蛋上横流着汗水。
    破烂的衣衫里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夹杂着鲜血的红,带着一种娇艳的魅惑,让这些太监一个个也忍不住兴奋起来。
    “九殿下..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谋害洛妃娘娘了..”鱼儿的泪水一滴滴滑落,滴落在伤口上,让她重温了痛楚。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北流云似乎有些倦了,缓缓抬起手指,起身走到鱼儿面前。
    鱼儿看着那张一点点放大在自己面前的脸,心中五味陈杂。
    男人好看的脸愈发精致,随着时间的流逝,少了几分原来的安宁,不说话的时候,都散发出强大的气场。
    外翻的领口上镶嵌着数颗枣子般大小的宝石,却夺不去那双眸子的光彩,一身乳白色华服,从领口到脚下,平整帖服的不见一丝褶皱,勾勒的金丝掐边无形中散发出一阵金光。
    纵然是此刻,纵然他这般待她,但是不得不承认的却是,她依然深深迷恋着这他!
    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鱼儿的下巴。
    鱼儿能够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是一种清冽的香,缓缓对上那双近在眼前的眸子,淡淡的琉璃色,有些诡异。
    “疼么?”
    北流云轻轻开口道。
    鱼儿紧抿着唇狠狠的点着头,眼眶中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北流云有些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收回手:“看起来好像没那么疼。”
    西厂统领动作很快,一个眼色过去。
    另一名太监从滚烫的炉火里缓缓拿出一只烧的通红的烙铁。
    “对待一个妙龄女子,公公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难怪西厂成立短短时间,天下人就避之如豺狼猛兽。”
    北流云淡淡的开口。
    西厂统领心思飞转着,抬眼打量着北流云的神色,一时间有些琢磨不清他的意思。
    犹豫了片刻,西厂厂公还是很快做出了选择,手执烙铁的太监一步步靠近鱼儿。
    灼热的烙铁散发着滚烫的热气,尚未触及到鱼儿的身体,鱼儿就清楚的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滚烫热气,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九殿下...九殿下...我知道错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因着巨大的恐惧,动听的声音也变得尖细起来,一张清秀的面容也渐渐扭曲的不成样子,再不复丝毫之前楚楚动人的美感。
    西厂统领这时躬身开口道:“再是妙龄美貌的女子,终究也不过是一张皮肉,殿下您瞧,如今这副样子,谁还会认为她是美貌的?纵然是七八十的老妪,也不逞多让。”
    “公公好深刻的见地。”北流云嘴角一勾,幽幽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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