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贱这激荡之情很快平息下来,道:“雁儿,不碍事了。”
    鸿雁兀自有些不太放心,缓缓松手,端详萧贱片刻,关切道:“萧郎,你莫激动,现下事态明朗,只消不让豪格登基,那‘吞灵之瘴’便无法作恶,这人世……暂时无虞。”
    萧贱看了看豪格,向鸿雁问道:“他真灵中的瘴气当真无法驱逐吗?”
    鸿雁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以我寄灵显化之能,便是拼尽全力亦无法做到,但若是练成了森罗法相,当可以无尽的真灵之力将之封印。”
    “说这么多干嘛?干脆将这豪格杀之了事。”宁芷恶狠狠地说道。
    萧贱抬头望天,道:“这可不行,如他肉身死去,那真灵便会自动回归剑啸宫,那处真灵无数,万一这瘴气沾染了其余真灵,那便不可收拾。”
    “何不用剑啸一试?”鸿雁忽而双目发亮,热切出言道。
    萧贱微一思索,随即双掌电光闪烁,往豪格双耳一按,豪格霎时一阵抽搐,好一阵才平息下来。鸿雁再用真灵查探,不久后蹙眉道:“不行,这瘴气强韧异常,居然分毫无损。”
    宁芷在一旁嚷道:“管他这么许多,适才计无量所说,这瘴气必须至上而下传播,只要不让豪格当上皇帝便成,现在他损兵折将,又与阿敏勾结,罪证确凿,皇太极只要脑袋没病,自不会让他继位。到时候咱们将豪格好生看紧,不给他可乘之机。”
    萧贱叹道:“还是不行,先前计无量先是将瘴气种入福临真灵,但其自行转移至豪格体内。只怕这瘴气能自行辨别高位之人,假如豪格面见皇太极,瘴气趁机将皇太极感染,那便难以收场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它作恶?”宁芷焦躁起来。
    “你们这般做法自然不行。”一个清朗的声音在树洞中响起。三人吃了一惊,循声望去,只见一头生龙角的年轻人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点点青光,神态甚是闲雅。
    “伏羲?”萧贱一声叫唤,雀跃而起,向伏羲奔去。
    他许久不见这位老友,甚是想念,此刻陡然相逢,自是兴奋不已。
    “我只是幻象,并无肉身,萧兄莫要激动。”伏羲道,“适才几位观看原石记录之时,我顺势从萧兄真灵脱出,附于原石之上。此石颇为灵异,自能容纳我之真灵。”
    “怎么?你不是想要恢复伏羲全魂吗?如不随我一起历经世事,岂能令真灵圆满?”萧贱奇道。
    伏羲微笑道:“多谢萧兄关心,在下旅居萧兄真灵许久,已是心满意足,岂敢再行叨扰?更何况恢复伏羲真灵所需灵气极其庞大,我这一年以来潜心修炼,并未稍有进展,故我思忖,我已至自身极限,若要再进一步,需极大机缘。因此想要萧兄帮我一个忙。”
    萧贱点头道:“伏羲兄但说无妨。”
    伏羲道:“还请萧兄将那豪格体内瘴气让渡于我。”
    萧贱吃了一惊,略一思索,皱眉道:“伏羲兄想要以自身为笼,囚禁这瘴气?”
    伏羲神色平静,道:“萧兄可把在下想得太过正直了,我此举固然能将瘴气封禁,但我目的并不止于此。这瘴气本身诡谲异常,但亦有无穷奥妙,如能将之化为己用,想必便能突破至不可思议境界。”
    萧贱听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心知这瘴气必然隐藏极度凶险,如稍有不慎,只怕便是伏羲残魂亦难幸免,因此伏羲这般作为,实是舍己为人的大仁大善之举。此刻伏羲有意遮掩,萧贱也不点破,深深向着伏羲拜了三拜,接着问道:“这瘴气不停号令,但会自动向高位者转移,不知伏羲兄如何将之获取?”
    伏羲笑道:“莫要忘了,我乃始祖人皇。虽残缺不全,但余威犹在。”说罢,他神光闪过,身躯陡然拔高,一股雄浑气势自其周身发出,似睡狮苏醒。豪格身子随之一震,萧贱似乎感到空气中出现了些许异常,继而一切风平浪静。再看伏羲,只见他手中握着一团貌不惊人的乌云,神色凝重,将之缓缓吞入。
    待乌云尽数入肚,伏羲摸了摸肚子,愁眉苦脸,萧贱急忙问道:“伏羲兄有何不适?”
    伏羲神情困惑,道:“奇也怪哉,我全无异样。”
    萧贱心下生疑,望向鸿雁,鸿雁心领神会,以真灵查探豪格,很快说道:“他体内已无瘴气。”
    伏羲若有所思,道:“疫病前期越是平静,其后期越是凶险,这瘴气只怕也是如此,我便居于这原石之中,潜心将之炼化,你等不必以我为意。”
    萧贱心中感动,再次向他拜了一拜。鸿雁宁芷亦效仿之,伏羲坦然接受,又向鸿雁道:“我身为伏羲残魂,自能感应其余残魂情形,譬如鸿雁姑娘真灵之中,便有我一位昔日同袍。只是他现下似怀有执念……不知其中详情,还请姑娘赐教。”
    鸿雁将剑灵派遭遇原原本本叙述一遍,接着说道:“前辈既然在此,我本当将此剑灵交予前辈,但我与此剑灵有约,需将他带回剑啸宫,还望前辈见谅。”
    伏羲淡然道:“无妨,我与此剑灵系出同源,万一受他心中执念影响,这瘴气发难之时便无法应付,只好劳烦鸿雁姑娘代为照料了。”
    萧贱三人见此间事态已然平息,便向伏羲告辞离去,临行之前,萧贱向伏羲郑重许诺,道:“伏羲兄,先前我听计无量所言,只消将计无量除去,这瘴气自会消失。待我将真灵安置妥当,必会动身前去追杀计无量,兄台不必心焦。”
    伏羲哈哈笑道:“此事大可不必,这记录原石内有无穷记录,足足抵得上千秋万代,我在此安然度日,怎会心焦?”说罢,他不再言语,向萧贱作揖退去。
    萧贱等三人出得树洞,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返回大凌河。鸿雁使出寄灵显化,将城中军民一一救醒。此时豪格所领士兵历经屠杀,死去三千余人,均已成惊弓之鸟。其余人则杀心已消,但心中惶恐,鸿雁以满汉两国圣女身份出言,表示既往不咎,加之宁芷魔焰煅魂从旁影响,方使得众人平静下来。
    随后鸿雁找到阿济格,寻得一隐秘之所,向他阐述了大凌河筑城原因,乃是为了抵御行尸侵袭。而阿敏与豪格则利用此事,勾结谋反,暗害福临。既有满地瀣尸为证,又有阿敏画押供词,可谓证据确凿。
    阿济格听得面如土色,暗暗心惊,道:“圣女,此事非同小可……咱还是小心为好……”
    鸿雁故作紧张,道:“难不成……大人要帮太子遮掩此事?”
    阿济格左右巡视,低声道:“不,咱们自当据实相告……不过……咱们不可擅下定论,只将证据尽数呈上,皇上圣明,这个……自会明察秋毫。”
    鸿雁笑道:“大人果然老谋深算,只是有一事不得不虑。”
    阿济格急忙问道:“圣女请讲。”
    鸿雁低声道:“班师回朝之时,如不将太子控制,万一太子得了兵权,再做出谋逆之事,那我等便有知情不报,助纣为虐之嫌。”
    阿济格沉默下来,他知鸿雁所言不错,现下境遇实属两难。假如他现在越权将豪格定罪,那定会引起皇太极不快,说不定会罔顾事实,替豪格开脱;而如若他任由豪格担任统帅,豪格必会伺机杀害福临,并将自己与阿敏等知情者尽数灭口。
    此刻局面严峻,可说是进退维谷,十死无生。但阿济格驰骋官场多年,早已修炼成精,当下咳嗽数声,软倒在地,颤声道:“圣女……在下受了风寒,头昏脑胀,耳聋眼花,无法行使这领军之责,还请圣女代劳……适才谈话……我半句未曾入耳……那个……在下先行告退,养病去也。”说罢,他裹起大氅,匆匆离去。
    不久之后,清军全体收到命令,阿济格因身子不适,需要休养,让鸿雁暂时行使统军之责,此时军中连遭大变,人人心中自危,对此均无异议。
    其实萧贱领了早已领了快马,将福临与阿敏带回盛京。而豪格历经大凌河那九死一生的局面,兀自心中惴惴,躲于中军,不敢稍有异动,加之宁芷有意欺瞒,说是已暗中下手,除去阿敏,也令豪格颇感安心。
    鸿雁之所以恐吓阿济格,一来是为了暂时接管军权,以免满汉间再生冲突,二来则是让阿济格不再摇摆,决心投靠多尔衮。
    大军默默行路,数日之后便返回盛京。此时皇太极刚刚得阿敏口供,端的是雷霆震怒,一时不顾后果,当即下令升堂上朝,召见豪格。
    豪格坦然赴会。见皇太极不露喜怒,也不虞有他,就地拜倒,道:“孩儿参见父皇。”
    皇太极见他镇定,忽而心生疑虑,暗自思忖:“阿敏供认之时态度悠然,与平时那战战兢兢模样全然不同,莫非自知兵败,有死无生,故有意陷害我那孩儿,令我父子反目,自相残杀?”
    念及于此,他不禁后悔自己因一时动怒,召开此会。当下平缓一下情绪,柔声道:“你辛苦了,先将此行情况述说一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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