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被突然现身的泰迪吓了一跳,但见那“真灵大道如此不堪一击,更是吃惊不小。她扭头望向“萧贱”,只见“萧贱”神情严肃,望向泰迪所在,简直如临大敌一般。
    泰迪也望着“萧贱”,大为震撼,双目中惑光闪烁,紧盯那萧贱不放。两人对望半晌。泰迪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失声道:“你……你……”说话时支支吾吾,欲语还休。
    鸿雁见两人间情形似剑拔弩张,忙上前一步,向泰迪道:“泰……公公,这位是……我的熟人,我们许久不见,自是有些话说,不知公公来此,有何见教?”
    泰迪定了定神,拍了拍身上尘土,向鸿雁恭敬一揖,道:“圣女殿下,永福宫中出了些岔子,庄妃想请您辛苦一趟,前去瞧瞧。奴才蒙庄妃差遣,自是不敢怠慢,到您府上一问,才知您已外出,只好一路寻来,没想到误打误撞,在此与您相会。”
    鸿雁心道:“适才那易武阳动作极快,所幸我身负寄灵显化,这才不至于跟丢。这泰迪居然能找到我,倒也神通广大……也罢,此刻我有事在身,无暇与他纠缠,速速将他打发为妙。”
    念及于此,鸿雁拱了拱手,道:“泰公公,庄妃之事本宫自是不敢怠慢,但现下本宫实是脱不开身,还请公公先回去复命,就说本宫随后赶到。”
    泰迪道:“情况紧急,那人……有些不妙,圣女若再耽搁,只怕事情难以收拾。”
    鸿雁心中一惊,道:“难不成你们没及时给她服药?这可如何是好?”
    泰迪道:“其中详情,唯有庄妃知晓,现下她正恭候您大驾光临,圣女前去一瞧便知。”
    鸿雁心中焦急,但望向萧贱,却又生怕就此与他分离,因此依依不舍,还未回答,“萧贱”忽然柔声道:“鸿雁,不打紧,我就在此等候,别处哪里也不去。你何时下定决心,再来找我,永远永远……不会太迟。”
    鸿雁心中涌起一丝温暖,但陡然一凛,心道:“我早已下定决心,怎能就此……放弃?”于是一咬牙一狠心,倏然转身,飘出地窖,不多时已消失无踪。
    柳如是长舒一口气,展露笑颜,道:“夫君,碍事之人总算走了,我俩这就双宿双飞,白首偕老……”
    “萧贱”沉声道:“如是,我一旦离开此处,只怕再也无法回来,况且你所寻找的……并非是我,到时候……你自会明白……”
    柳如是面露困惑,还待追问,蓦地娇躯一震,两眼无神,身躯渐渐软倒。
    泰迪身形自柳如是身后冒了出来,将她托住,周身紫光缠绕,紫光之中,柳如是身影渐渐在他手中淡去,继而不知去向。
    泰迪与“萧贱”之间再无旁人,死一般的寂静蔓延开来,将两人浸没,黑暗也如同贪食之蛇,一口一口啃食光线,很快连地窖入口微弱的光芒也被吞没,整座地窖顿时变得比千年老坟更为瘆人。
    黑暗之中传来泰迪的声音:“你究竟是何人?为何周身气息与我全无二致?竟连我自己也分辨不出?”
    “萧贱”声音中充满萧索,道:“我便是你,你真灵早已苏醒,应该可以想到是怎么回事。”
    泰迪沉默许久,突然道:“怎么可能……你怎会在此……这么一来……这……一切岂不是乱了套?”语气惶急,仿佛大难临头一般。
    “嘿嘿嘿嘿……”“萧贱”发出苦涩的笑声,道:“是啊,如我能老老实实呆在剑啸宫内,或许一切都会太平无事吧!可惜……我与你所追求的……终将一无所获。因此我不得不自流浪中返回,以平息我心中执念。”
    泰迪急道:“你是说……她……最后还是未能成道?”
    萧贱叹道:“森罗法相终究希望缥缈,自古以来,只怕早有定数。我此来……只想将她带走,与我一起……在时空中漂泊……”
    泰迪声音忽然变得森冷起来,道:“你并非来自于这个时空,天机中也无你这号人物,你无法成功,我未必便不行。”
    话音刚落,蓦地一道紫电划破黑暗,将整个地窖映得明亮如昼,紫光之中,泰迪周身被紫色枷锁绕得密密匝匝,但他骤然移形换影,令得那枷锁落空。但随着他身形显现,无数紫剑在他周围环绕,而在他头顶之上,萧贱手持紫色长矛,如同雷神一般自天空降至,随着尖锐雷鸣传出,泰迪被那紫矛自后背穿入,前胸穿出。紫矛上紫电跳跃,如无数小蛇,对着泰迪进行成千上万次的撕咬。
    随着光芒落幕,黑暗再次主宰一切。泰迪声音自黑暗一角传来:“阴阳双剑?没想到你仅是一个投影,居然能使出此招。”语调平稳,竟似半分没有受伤。
    “你回溯了时间?”萧贱声音微颤,气喘不已,仿佛刚才受伤的是他一般。
    泰迪平静地说道:“我仅能将时间回溯一小会儿,而且耗力太大,得不偿失。因此我以真灵穿梭时空,预测未来,经过无数次模拟,选出避开你招数的途经,如此一来,便可省不少力气。”
    萧贱哈哈一笑,道:“你未免有些托大,连对付我也不使出全力。要不是我仅仅身为一个投影,定要与你分个高下。”
    泰迪依旧语调平稳,道:“你能使剑啸宫降临,莫非还不能全力出手?”
    那黑暗渐渐退去,光芒回到这地窖之中。萧贱站立在黑暗正中,面露惨淡笑容,道:“我所在时空中,因我与缘一场大战,剑啸宫中枢被毁,再也无法控制。缘真灵消亡,而我则身受重伤,不得已融入剑啸宫中,与剑啸宫在寰宇中流浪。我尝试了数千年时光,终于借一次超新星爆发时的能量,制造出投影,降临到此时此刻,本想……本想……将鸿雁掳走相伴……奈何……奈何天意弄人,叫我在此与你相遇。”
    泰迪皱起眉头,道:“你那时空中的鸿雁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贱艰难地说道:“她抛却一切,让自己从人生巅峰跌落地狱,肉身消亡。但……未曾想……那真灵大道早已无法通往万物之源,她真灵遭受磁爆撕扯,又在时空乱流经受冲击……终于……不知去向……”
    泰迪大惊,周身寒意刺骨,道:“真灵大道……与万物之源的连接断了?这……这……这……?”他张口结舌,后半句话再也无法出口。
    萧贱身形淡去,声音却依旧在空中回荡:“我甚是后悔……因此不慎中了萧颜奸计,与缘同室操戈,两败俱伤……现下我无法可想……只盼你能阻止鸿雁成道……莫要……莫要步我后尘……”
    随着萧贱声音消失,地窖中那死一般的沉寂也恢复了正常。泰迪环顾四周,神色茫然,但片刻之后,他眼神慢慢坚定下来,喃喃自语道:“你无法成功……我却未必失败……无论天意如何……我都会坚持初心,永不放弃。”
    说罢,他轻轻迈步,倏忽已消失在地窖之中。
    这座地窖恢复了冷寂,仅余易武阳那红袍滞留于此。这位曾经叱咤武林的大豪巨擘,唯有以此衣冠作为凭吊,作为他曾存留于世的证明。
    但这唯一之物也终将凋零,易武阳生前的权柄、风光、精彩纷呈、声色犬马、也会随之不复存在,便如那曾经辉煌无比的真灵文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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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福宫一角,大玉儿来回踱步,神色焦急,不时向着宫内深处张望。她所目视之处乃是一片黑暗,其中不时传来难以辨析的低语之声,这声音似人非人,似兽非兽,闻之令人毛骨悚然。
    过不多时,鸿雁自黑暗中踱出,神色如常,向大玉儿道:“庄妃殿下,已经没事了。只是……以后切勿忘记喂她服药。”
    大玉儿恨恨地说道:“我明明已将那药丸塞入她口中,谁知她趁我不备,竟将那药丸吐出,当真可恨。”
    鸿雁轻轻叹息,向身后招了招手,过不多时,一名戴着铁面罩的裸身女子出现在两人面前。大玉儿登时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道:“鸿雁仙子……为何她要戴着这劳什子面罩?”
    鸿雁道:“她情绪时常有些不稳,为防有人被咬,故给她戴上面罩。面罩上有我寄灵,也可抑住她体内躁动。”
    大玉儿皱起眉头,毫不情愿地道:“我是无所谓,但皇上他……”
    鸿雁道:“皇上那处我自会劝解,不劳庄妃娘娘了。”
    大玉儿无奈点了点头,鸿雁轻轻一揖,自大玉儿身旁踱过,出宫门而去。
    大玉儿望着眼前女子,身子颤抖,倏忽上前,将女子面罩取下。面罩下出现了一张极美的脸庞,这脸虽美,但神情却极是扭曲,其上五官无不在轻轻抖动,似乎竭力在维持某种平衡。
    大玉儿向这张脸凝视片刻,忽而大叫一声,将那女子牢牢抱在怀中,难以抑制地哭泣起来。
    那女子一动不动,任由大玉儿将泪滴洒满她全身。
    许久许久之后,那女子面部颤动渐渐平静下来,神情也变得慈祥温和。
    但在下一瞬间,那女子骤然张开血口,向着大玉儿娇嫩的颈部咬下。
    便在此时,那女子下颌一紧,上下牙凝在半空,再也无法咬合。于此同时,泰迪身形出现在大玉儿身旁,轻轻拍了拍大玉儿,柔声道:“殿下,你姐姐她……绝不可轻易接近,知道了么?”
    大玉儿松开了手,瞧见女子那血盆大口,神色惶恐,颤声道:“难……难道……姐姐她……要咬我?”
    萧贱轻声道:“记住,她已非你姐姐,而是另一人……她之所以存在于此,全是为了迎合皇上,以维系你之地位,你对她不可存分毫感情,你可明白了?”
    大玉儿神情凄然,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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