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格领着萧贱向府邸内走去,一路上遇到岗哨也不避讳。查岗士兵见他身后跟着一清秀男子,均发出不屑的嗤嗤笑声,似乎对此情形司空见惯。
    萧贱不解地问道:“查兄,这些人好像跟你很熟啊?”
    查格冷笑一声,道:“放心,咱们是多尔衮贵客,这帮人不敢管咱们的事?”
    萧贱想起铜仁百凤栖内,杨嗣昌曾以木布木泰与多尔衮暧昧之事大做文章,嘲讽于多尔衮。心中登时明了,不再多言,跟随查格前行。
    查格来到西角一排偏屋旁,神情郑重,道:“本来今晚我定然无法逃脱我掌心,但娘娘嘱我不可轻易对你下手,我便饶了你。当然,你如有需要,随时前来找我。”说罢,他莞尔一笑,直笑得萧贱毛骨悚然,仓惶蹿入厢房,“咔嚓”一声将门反锁,半句话也不敢多说。
    查格见萧贱如此反应,也不懊恼,冷笑三声,转身离去。
    萧贱端坐炕上,闭目养神,等到夜半,他骤然张眼,眼中绿光荧然。悄悄打开房门,猫腰而出。
    他心有隐约感知,向着某处走去。一路上岗哨无数,均被他旁若无人地绕过。
    他来到一堵矮墙旁,蹲在墙角,抑住呼吸。过得片刻,两人脚步声由远至近传来,萧贱纹丝不动,等那两人身子闪过萧贱身前,萧贱骤然起身,出手如风,在两人颈部分别一敲,那两人全无防备,顿时双目上翻,缓缓软倒。月光下此二人形貌分明,赫然便是两名正白旗子弟。
    萧贱将其中一人外衣与帽子剥下,给自己穿上。也不将此人隐藏,任其躺倒在道路正中。接着萧贱背起另一人,轻轻一跃,已来到矮墙之上,继而顺着墙檐行走,攀到一座大屋屋顶。随即悄无声息地掀开几块屋瓦,向下张望屋内情形。
    此屋内富丽堂皇,金壁锦床。偌大的厅堂被壁炉内跳跃的火苗烤得温暖如春,惬意无比,壁炉另一侧有一张大床,床帘并未合拢,一男一女裸着身子,缠在一起,气息粗重。
    萧贱不动声色,静待这对男女完事。过了片刻,男女身子分开,女子嗔道:“你怎么这么长时间也不来看我,是不是也被鸿雁那狐媚子迷住了?”
    那男子抓起一支金烟斗,在一旁烛火上点燃,抽上两口,道:“什么话?我身旁女子再多,但心里唯有你一人,你还不明白么?”
    萧贱虽看不清这对男女面目,但听二人对话,登时将二人分辨清楚。
    这一男一女正是满清重臣多尔衮与皇太极爱妾木布木泰。
    木布木泰哼道:“你这等花言巧语,我才不信。我问你,本来我们约好在盛京西郊见面,你怎不现身?”
    多尔衮叹道:“大玉儿,你有所不知,今日鸿雁婚礼上出了怪事。负责护卫的八旗子弟被一群怪花附体,竟然前来相攻皇上,要不是鸿雁圣女与明朝鲁管仲公子出力相救,只怕我们便不能在此相会了。”
    大玉儿闻言色变,惊道:“那皇上……身子可有异样?”
    多尔衮笑嘻嘻地捏了一把大玉儿脸颊,道:“你还不是关心皇上,更胜过于我?放心吧!皇上有我们护着,哪会出事?”
    大玉儿长出一口气,继而粉脸含霜,道:“你哪能跟皇上相比?他是我正式拜过天地的丈夫,你不过是偷鸡摸狗的小贼罢了。”
    多尔衮也不介意,哈哈笑道:“我是小贼,不过是偷香偷心偷身子的采花贼,怎么,你不喜欢?”
    大玉儿媚眼如丝,瞥了他一眼,啐道:“好得意么?也不害臊。”
    多尔衮怪叫一声,道:“我得意得紧!”说罢,抛去手上烟斗,向大玉儿玉体扑去。
    大玉儿格格娇笑,再次与多尔衮缠作一团,过得半晌,两人再度分开,各自脸色红润,显得心满意足。
    萧贱心道:“好个大玉儿,原来先前所言不尽不实,她之所以不肯前去鸿雁婚礼,还说偷溜出宫之事只有苏麻喇姑一人知晓,原来是早与多尔衮约好私会。现下多尔衮也有谋害她的嫌疑,且看大玉儿如何应对。”
    大玉儿娇喘不已,顺了顺气,道:“多哥哥,你可知今日我遭遇了一桩惊险之事?”
    多尔衮笑道:“有什么惊险事?想我大玉儿吉人天相,多半是有惊无险。”
    大玉儿“哼”了一声,道:“我可没空说笑,这次当真险到极处,要不是遇上了福将,我哪能在这儿与你说话?”
    接着她将自己如何偷天换日,溜出皇宫。又如何率手下亲信外出狩猎,在野外遭到伏击。接着如何得到福将泰迪相助,死里逃生之事一一说了。
    多尔衮听得连连咋舌,接着柔声安慰道:“我的小心肝儿,你也不早些知会于我,我也好派人保护于你。不过你现下已无需担心,我这儿安全得很,待明晨天明,我便带你回宫,唯苏麻喇姑是问。”
    大玉儿嘤咛一声,头靠入多尔衮怀中,道:“我早知只有你靠得住,这才前来寻你……不过你这福晋可会泄露你我之事?”
    多尔衮笑道:“你放心,可宁儿纯朴天真,断无泄密之虞。”
    木布木泰忽然伸手摸向多尔衮耳垂,重重一拧,多尔衮倒吸一口冷气,连声叫唤:“轻……轻点儿,大玉儿,我又哪里得罪你了?”
    大玉儿骂道:“你这小贼,我说你最近怎么不常来找我?原来被这新娶小妾迷住啦,还说什么‘天真纯朴’?哼,我告诉你,世上绝无天真纯朴的女人,小心你被那什么‘可宁儿’骗了也不自知。”
    原来多尔衮前些日子新娶了一房福晋,此女原是莽古尔泰小妾,后来莽古尔泰因与皇太极争权,失败而死。其眷属自然被皇太极夺了去,随后赏赐给众亲信。满清贵族对于此等妻妾转手之事司空见惯,也不以为奇。”
    多尔衮连哄带骗,好不容易劝得大玉儿平息怒气。两人又缠绵了一阵,多尔衮道:“时候不早啦!你今日累了,早些歇息。”大玉儿也不多言,光着身子,盖上锦被,侧身睡去。
    多尔衮露出苦笑,刚想入睡,忽然门外有人轻轻敲门,接着一人在喊道:“多殿下,我是兰察布,有一事相报,请出来说话。”
    多尔衮皱眉道:“什么事?不知我要歇息么?”
    那兰察布道:“事出紧急,不然奴才也不敢轻易叨扰大人。”
    多尔衮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在大玉儿唇上一吻,柔声道:“玉儿乖乖,多哥哥出去一下,你自个儿先睡吧。”
    大玉儿疲倦已极,嘟囔几句,便自沉沉睡去。
    多尔衮披上外衣,推门而出,那兰察布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多尔衮登时脸色大变,急忙穿上军装,将门牢牢自外锁住,随即与兰察布一起匆匆离去。
    萧贱等多尔衮离去不远,将自己头发散开,又将帽檐拉低,遮住脸面,接着双足轻轻发劲,霎时屋顶泥沙俱下,竟而破出一个大洞来,这下动静不轻,瞬间将大玉儿惊醒。继而萧贱身子一沉,自破洞落下,来到大玉儿身前。
    大玉儿眼看一名正白旗子弟打扮的男子从天而降,心中惊骇不已,当下尖叫一声。萧贱不待叫声传远,当即扑上前去,一把将她脖子掐住,大玉儿叫声登时戛然而止,四肢乱抓乱蹬,口中格格乱响,没多久已然面色发紫,两眼泛白。萧贱掐了一会儿,待其身子软瘫,便即放手。随即手指一勾,先前被其敲晕的正白旗子弟自破洞落下,平躺于地。
    萧贱拿起床头一个陶瓷夜壶,将之在地上砸碎,又拿起一块碎片,在那正白旗子弟额上割出一个小口,那口子不深,流血片刻,便即止住。
    萧贱忙完此事,随手拍了拍大玉儿脸颊,待其微微醒转,不再停留,身子一纵,自那破洞跃上屋顶,继续向下张望。
    大玉儿秀目微张,虚弱爬起,重重咳嗽两声,蓦地看见地上躺着一人。登时想要尖叫,但刚才萧贱下手甚重,她一时半会儿发不出喊叫,挣扎想要爬起开门,却发现门已在外部反锁,一时心下焦急,泪如雨下。
    但她毕竟是在皇宫日久,心智坚定,不多时已然平静下来,看看地上士兵以及碎裂的夜壶,又想起昏迷前之事,心下有了个模模糊糊的念头,想到:“适才……此人意欲谋害于我,我垂死挣扎,定是仓惶中抓到了这夜壶,砸中了这恶徒脑袋,方才死里逃生……可……这人怎会在此?多尔衮又为何将门反锁?”
    她越想越觉不对,心中惶恐难安,只想翻窗逃离,但刚刚将窗板打开,忽听门外开锁之声,她吓得一阵哆嗦,赶忙钻入床底,紧接着大门被推开,多尔衮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见到屋中情形,登时大骇,低声唤道:“大玉儿,大玉儿?”
    耳听无人应答,多尔衮左右环视,一下子瞥见窗户大开,不由面色大变,忙转身出屋,转眼便消失不见。
    大玉儿颤颤巍巍地自床下爬出,只觉手足酸软,直欲就地躺倒不醒,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猝然嚷道:“快起来,多尔衮定是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她脑中闪过求生之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向窗口爬去。
    好不容易来到窗前,但她已再无力气爬上窗沿。仿佛这短短三尺距离,竟似登天一般。
    她咬着牙,流着泪,挪动身子,奋力将手伸向那窗台。便在此时,一只毫无血色的手自窗外出现,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娘娘,属下能为您做些什么?”萧贱那温润如玉的脸庞出现在夜月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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