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贱向伏羲反复询问自己为何会改头换面,伏羲要么语焉不详,要么顾左右而言他,最后终于被萧贱缠得没办法,才道:“你可曾记得那柄符箓短剑?自从你将其送给柳如是之后,你的脸便开始发生变化,其中缘由我也不知。”萧贱自是不信,但伏羲坚不吐实,萧贱知其对自己并无恶意,也不想与其翻脸,只好接受了这个现实。
    萧贱在公输世家逗留了一周,期间鲁管仲见他面目大异,一开始也颇为吃惊,但萧贱百般解释,说是练成仙体所致,又展示了赶尸之法以及阴阳雷亟,鲁管仲也就疑心尽去,调侃了几句,也不再纠结此事。
    离那寻仙盟会还有一周之时,鲁管仲便带着叶浮香与萧贱,经过数天的赶路,来到了寻仙盟会举办地,铜仁市。
    铜仁市离梵净山不远,也是贵州一重镇,这寻仙盟会在两者之间的一处园林中进行。这园林乃是丐帮的秘密产业,位置偏远,外表破败,平时其中有不少乞丐居住。寻常百姓,江湖人士皆嫌其脏恶,故甚少接近。此次丐帮为了这寻仙盟会,花下重金,将其修葺一新,外表竟显得极是气派。
    由于这次丐帮所发英雄帖中写明:由于与会帮派多达数百,故每帮每派只能有三人与会,以免人多生乱。公输世家此次所派五十府兵自然无法入场,只得在会场附近包下了一间客栈,将五十人安排入住,定下以烟火为号,随时听候调遣。
    钱谦益与柳如是也随着鲁管仲一行人来到了铜仁。不久前钱谦益也收到了英雄帖,此次参加盟会,用的乃是东林书院的名义。
    原来东林书院在二十年前的那场武林浩劫中也失去了不少重要人物,一开始大家皆以为下手者是魏忠贤的阉党,后来崇祯上台,将阉党一网打尽,翻出旧案,才知并非阉党所为。于是最大的嫌疑便落在了剑啸宫头上。钱谦益身为东林书院的党魁之一,又不在朝廷为官,故而身负与会之责。
    本来钱谦益想先走一步,但鲁通天盛情邀请,柳如是又不舍与萧贱分离,钱谦益只好答应与公输世家一起上路。
    众人到了铜仁市镇一看,发现此地早已被江湖人士所占领。大街小巷、酒楼饭店,到处可见身材魁梧,身负刀剑的武林好手。由于大多数武林中人性子粗豪,言行无忌,往往一言不合便即动手,于是整个铜仁市都显得乌烟瘴气,到处都是喝骂打砸之声。
    鲁管仲率着众人在铜仁市兜了一圈,发现居然无处安生,稍好一些的客栈酒楼尽数爆满,而稍差一些的也只剩边角房间,这对于手握重金的鲁管仲无疑是重大打击,不由心下发愁,唉声叹气。
    萧贱劝道:“管仲,你不是在会场旁边包了一间客栈吗?要不大伙儿一块儿去和鲁家府兵挤挤得了。”
    鲁管仲脸现悲愤之色,道:“不行,我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是要吃好住好,哪能一切将就?不如今晚包一家青楼,咱们不论男女,前去住下再说……”
    叶浮香不解地问道:“青楼是什么?难道也可以住人吗?”
    鲁管仲笑得满脸春风,贼忒兮兮地说道:“自然能够住人,而且还是女中豪杰住的地方呢。”
    叶浮香一听此话,只觉似曾相识,当下高兴地说道:“那太好了,少主,你一定要带我见识一下。”
    柳如是笑道:“浮香妹妹,你别听他胡扯,这青楼你可去不得,里面人来人往,藏污纳垢,你这般单纯,莫要跟着你少主学坏了。”
    叶浮香瞪大一双妙目,紧盯着柳如是,问道:“如是姐姐,莫非你去过这青楼?不然你怎知道这么详细?”
    柳如是如实道:“你姐姐我曾在里面呆过一阵,幸亏那老板见我年幼可怜,教我琴棋诗画,我天赋卓绝,很快便远超侪辈。被一音坊看中,便替我赎了身子。”
    叶浮香一听,更是心痒,道:“既然是如是姐姐学艺之地,那我更要去看看啦!少主,咱们啥时候动身?”
    柳如是还待再劝,但不知如何对她启齿,正斟酌词句,忽而钱谦益道:“我知道此处有一去处,名曰百凤栖,格局高雅,非达官贵人不接。我认识那处老板,鲁少当家要包场固然有些棘手,但要几个房间休息一晚倒也不难。”
    他此言一出,众人目光立即齐刷刷地向他汇集,萧贱心想:“这钱老头儿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各地青楼都有他的足迹。”
    柳如是心道:“钱先生颇有才名,必是此等青楼宴上佳客,倒也不足为奇。”
    鲁管仲最为直接,一脸谄媚,握住钱谦益双手,道:“钱老前辈,请受弟子一拜。弟子从今以后跟着您混,您到哪儿弟子便跟到哪儿,您介绍,我买单。不过咱晚上要悄悄出去,不要理会什么藏獒……”
    钱谦益满脸堆笑,道:“好,好,鲁少当家既有此意,老夫又如何敢不从?这便请吧。”
    说罢,两人勾肩搭背,当先而行,便如像是多年的密友一般。
    余下三人一脸无奈,只好跟着一老一小两根油条前行。
    五人骑着马,走了半个时辰,转了几转,陡然远离闹市,来到了铜仁市一条幽深僻静的路上。此处鸟语花香,小桥流水,颇有几分江南园林之美。
    那素瓦白墙之间有一木门,门上写着“百凤栖”三个字,字写得不大不小,笔画也未烫金,瞧着甚是低调。
    钱谦益径直向着那木门走去,到了那门前,轻轻拍了拍门。过了约莫半柱香时间,木门打开一条缝,里面有人低声问道:“来着何人?”
    钱谦益沉声道:“德寿,你不认得老哥哥我啦?”说着话,凑上前去,好让门内之人看清自己。
    那德寿立时喜道:“钱先生,您来啦!咱当家定要开心死了,您这次是一人前来?还是招待客人?”
    钱谦益道:“我们一共五位,三男二女,还要于此过夜,就要五间上房吧。”
    德寿道:“有,有,只是……现下堂内有一名贵客,圆圆姑娘正在招待,只怕无暇顾及您啦!”
    钱谦益瞥了柳如是一眼,笑道:“无妨,你自去通报,就说柳如是到来,你看圆圆会作何反应。”
    德寿声音陡然发颤,惊呼一声,道:“秦……淮……八……艳……之首?钱先生,您当真好大面子。”说罢,门内传出门锁松动之声,紧接着房门打开,一名赭衣赭帽的男子向着众人一鞠躬,道:“诸位,请随我来。”说罢,转身便走。
    柳如是皱眉道:“钱先生,您这下可坑了我啦!”
    钱谦益捋须笑道:“放心,这里客人皆身份尊贵,绝不会互相打扰。即使当真对你仰慕,也最多不过派人给你送些礼物,以免唐突。”
    说着话,几人举步入内,跟上了那德寿。
    这屋内装饰小巧精致,但却无狭促之感。其中布局复杂,房间极多,五步一廊,十步一门,间或夹杂着阶梯,不时有仆役上下,显出一丝热闹。
    德寿来到了一间房前,将拉门往一旁推开,伸手一比,道:“诸位请进。”
    五人陆续进门,发现这房间螺蛳壳里做道场,门内竟极是光明敞亮,其中摆有十副座垫,座垫前有张矮桌,桌上摆着凉菜酒水,布置甚是贴心。
    德寿道:“诸位请随意就坐,吃些酒菜。我去通报一声,去去就回。”说完,他就此离去,过不多时,门口走入一名男子以及五名婢女。这男子自称姓谭,为此地音坊老板,钱谦益上前与之勾肩搭背,甚是亲热。那五名婢女则手持摇扇,在五人身旁站定,为五人扇风送凉。
    萧贱哪享受过此等待遇?一时颇为不好意思,急忙挑了个位子就坐,那婢女也随他坐下,离他三尺,继续轻轻摇扇。
    接着其余五人也陆续入座,鲁管仲显得颇为闷闷不乐,道:“钱先生,谭老板,你们这处……青楼雅则雅矣,但……稍显不够热闹。”
    钱谦益正色道:“此地并非青楼,而是一座音坊,鲁少当家请注意言行,莫要贻笑大方。”
    鲁管仲一听,登时纨绔脾气发作,嚷道:“什么?少爷我白花花的银子洒将出来,可不是为了听什么丝竹雅乐,快快叫些女子过来,陪少爷划拳喝酒。”他虽本性正直,但毕竟也是有钱阔少,难免有些通病。
    钱谦益冷哼一声,脸现不屑神色,扔出一句话:“驴唇马嘴,对牛弹琴。”随即不再多言。
    “什……什什么?你骂我是驴马牛?”鲁管仲勃然大怒,卷起袖子,道:“钱老头,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然本少爷铁拳可不是吃素的。”
    萧贱见他这等丑态,刚想上前阻止。忽听门外传来一个柔如莺雀的声音,道:“是哪位贵客要请人喝酒吃素啊?”
    话音落下,一名媚态万方的绝色女子自门口袅袅婷婷地走入,笑靥如花地望着门内众人。
    “圆圆?”柳如是惊喜地叫道。
    “虞姬?”萧贱心中陡然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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