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情况下,言灵确实没有这么强力的施展效果,更何况陆仙人赋予的言灵传承还被封印,无法施展。
    但是,这是在周子楚的识海内,这是他的主场,是他的天下。任何夺舍者本就是客场发挥,双方水平若不相上下,夺舍成功几率几近于零,即使被夺舍者稍弱,也不会被夺舍者轻易夺舍。
    三角眼这几个月来,一直被关在小方块里,没有得到丝毫能量补充,本就比上次夺舍周子楚时更加虚弱,何况周子楚变成筑基圆满,实力比当初不知强了多少倍,再想夺舍,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够了。”三角眼阴沉着脸,凝聚的身形消散,如烟一般扩散至整个识海,“你犯了个本质性错误,那就是不该把自己打散。”
    他的声音充满贪婪、得意:“这样,我们就能融为一体了。”
    周子楚不为所动,甚至都懒得搭理这个三角眼。他可不是单纯的把自己的精神打散,他是直接让自己的精神这个概念,在这片空间变得不存在。
    不存在的事物,谁也别想抓住它。三角眼见识短浅,只以为周子楚把自己虚化成烟,根本想不到周子楚掌握了现实与虚妄的界限后,对有相无相这个同质问题也大有领悟,能够直接把自己变得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当然,这个手段在现实中,以他目前的实力完全无法施展,但识海可是他的主场,在自己的空间,使用这种早已领悟的道理,可全然不费功夫。
    三角眼也很快发现了不对劲,声音中压抑着不小的惊慌:“你怎么回事,我怎么找不到你。”
    周子楚没有回答,以一种旁观者的视角,淡漠地看着自己识海中的那片不属于他的精神雾气。
    精神雾气想要侵染他的识海,然而他的识海在概念层次上已经不存在,一个有形之物,又如何侵染得了不存在之物?
    本就不存在,又谈何被侵蚀。
    得不到回应,三角眼越发慌了,却还是强自镇定,自以为周子楚不知地威胁道:“呵呵,别以为我找不到你就不能夺舍。几百年了,我可是夺舍界的行家,什么样的情况我没经历过?”
    周子楚感受着三角眼散发的精神波动,和名为恐惧的气息,淡漠依旧。
    超脱世界的代价是,他也丧失了身为人的所有情感。所见所闻,不能拨动他的任何一根心弦。
    “这种情况跟梦境有些相像。”他不含丝毫情感地想,在有些梦中,他也会如此,无悲无喜,古井无波,木然如天地大道,无意义地俯瞰世间。
    身体的控制权也被逐渐夺回,将自己置身于世界之外后,反而能仅凭一个念头,就操控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只是,他现在仅在自己的识海内超脱,能影响到自身,影响不到世界。
    “怎么回事,你的身体不是已经被我掌控了吗,怎么——混蛋,停下,停下!”三角眼惊慌失措,竭尽全力,试图操控周子楚的身体停下,但他的一切努力,在超脱自我的周子楚眼里,都是那么无力。
    手掌翻转,手指松开,小方块没了握力,掉到地上。三角眼的退路,也被断了。
    “好,很好。鱼死网破是吧,我到要看看,死的会是谁!”三角眼的精神雾气疯狂颤抖,活跃度突然翻升数倍,他的声音中都带上了歇斯底里的癫狂,“来啊,赢的人是我,是我!”
    周子楚没有丝毫感情地看着三角眼展露疯狂,然后——
    一念起,识海静。
    再次回到识海,离开超脱自我的世界,周子楚恍然如同隔世。
    “你……”三角眼的声音中满是惊恐,他的精神已经被压缩成一小点,限制在周子楚的识海中,不能动弹丝毫。
    “超脱自己,才能真正掌握自己。”周子楚的精神体站在识海中,看着自己略微握紧的拳头,喃喃自语,“有意思。”
    三角眼的精神剧烈颤抖,几欲崩溃:“超脱?你这就能超脱了?我不信,我不信!”
    “你信或不信,谁管你。”周子楚淡淡瞥了那个小点一眼,在超脱中,他的意识完全清醒,思维的广阔程度远胜于现在,对身体的掌控,更是每一个细胞对物质的吞吐,甚至碱基的排序,都能感受得完美无瑕。
    那种状态惹人迷醉,就像毒|品一般——不,远比毒|品要强烈,那种让人恨不得一辈子待在那里,永远不回到现实的超脱视角,就仿佛……自己是神。
    谁也不会拒绝自己成为神,那种感受不是人能形容得出的。语言、动作、神态,甚至精神,一切生物之间交流的手段,都无法形容超脱状态的美妙。
    或许有一个词:完美。
    超脱即是完美。
    超脱即是永生。
    超脱即是一切。
    猛地摇摇头,这种状态固然美妙,但暂时还是不要太过沉迷的好。
    他大概清楚了。可能那些大乘期的修士们,之所以不再现身于世,就是因为超脱于世间了吧。
    和超脱世界相比,超脱自己,又算得了什么呢?
    “怪物,你就是个怪物。”三角眼的精神充满恐惧,仅仅筑基圆满就能够超脱自身,这还是人吗。就算是道子,就算是凌驾一切的道子……
    “道子会制裁你的。”
    “我想,我可能理解了一点道子的想法。”周子楚指指自己的脑袋,“道子为什么要重塑世界?就是因为你这种人,太多了啊。”
    如同蝗虫,铺天盖地,啃食所见的一切,侵占所见的一切。只是,世界不会再允许他们胡作非为。
    “道子会制裁你的。”三角眼只重复这一句话,喃喃重复着,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吼道,“道子会制裁你的!道子会制裁你的!制裁!制裁!!!”
    “他不会制裁我。”周子楚看着三角眼的目光中透着一丝悲哀,“他只会制裁你。我也会。”
    仿佛是像素点的一个小点逐渐消失,即使在消失的最后关头,那道声音仍然喊着“道子会制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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