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午间才醒。这位先生的心胸之广阔真是无人能及,如此这般境遇竟然也能如此昏睡,却也让段大虎这个练过大梦春秋的高手自叹不如。曹操来看了他几次,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就像捡到了一块宝贝。
    “青青姑娘!我饿了,上酒菜。”郭嘉房中传来一声大叫,段大虎和曹操面面相觑,他竟还以为睡在青楼姑娘的卧榻之上。
    曹操自从没了白袍总管楚先生之后,新换了一个总管,名字却叫“来福”。能不能来福段大虎是不知道的,可他终日都是愁眉苦脸,活脱脱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娘子。这时,他正苦着脸,唉声叹气道:“老爷,这酒鬼把咱府上当窑子了,你看这可怎么办?”
    曹操挥挥手,低声道:“别啰嗦了,快去给他上酒菜。”来福总管道:“老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曹操道:“那就别讲了。”来福道:“虽然老爷不让我说,但我还是要说的。咱这家大业大,光丫鬟就有二百多个,杂役就更多了。现如今,你又招进来一些白吃白住的人,还要好生招待,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啊!万请老爷以后千万不要再给家里带闲人了,咱确实养不起呀!”
    他说这话时,总拿眼角瞟着段大虎,似乎段大虎便是他口中那闲人。曹操怒道:“你啰啰嗦嗦个没完,到底去不去准备酒菜?”来福道:“老爷也无需动怒,我还有几句良言相劝……”曹操以手拍头道:“你……你要再说,我就把素锦派到马房去喂马!”来福一愣,朝着那边的几个丫鬟大声叫道:“你们都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上酒菜!”大声喝骂着,竟然走掉了。
    段大虎奇道:“这个总管是谁,你为何这般纵容他?还有,素锦又是谁?”
    曹操笑道:“这总管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从来都是节俭习惯了。我这家大业大,没他还真是不行。至于素锦,嘿嘿,他以为我拿不住他的把柄,这老小子最近看上这个丫鬟了,正打的火热。要被我派到马房,全身一股马粪味,够来福受的!”
    段大虎颔首道:“那还是派来福总管前去马房比较妥当。”
    正说之间,几个丫鬟送来了酒菜。我二人进了郭嘉的房间,郭嘉正拿手抓菜品尝滋味,看我俩进来,大喜道:“两位仁兄好巧,今日也来逛窑子啊。来,先坐下吃酒!”
    段大虎佯装怒道:“郭先生,不得无礼!这位就是曹丞相了。”
    郭嘉一愣,仔细端详起曹操来,道:“坊间传言曹孟德奸诈无比,短小丑陋,却长着三眼六耳,却就是你吗?”
    曹操却不动怒,笑道:“先生看我可像是个三眼六耳之人?”
    郭嘉亦笑道:“公身长七尺,细眼长髯,威风凛凛,实为当世英雄!”
    两人皆大笑。
    曹操道:“这里并非青楼,而是我丞相府。莫非昨日之事先生已经忘了?”
    “昨日之事斗不过是些琐事,只记得今朝梦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郭嘉笑道。
    “先生真乃豪迈洒脱之士也!”曹操道,“今日曹操有事相求,不知先生可应允否?”
    郭嘉眼中精光闪烁,却忽地拜倒在地,道:“郭嘉一个落魄之人,岂敢劳烦丞相相求?奉孝虽只见丞相两面,但心折于丞相的肝胆相照。如要我辅佐汉室,郭嘉自当效犬马之劳!”
    曹操赶忙上前扶起,作揖道:“先生大才,我正有此意。请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郭嘉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曹操拉着郭嘉的手,两人惺惺相惜,欢笑不止。段大虎见他两人疯疯癫癫,显然都是颇为高兴。便道:“两位先生,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无酒不成席,光靠智谋可填不饱肚子,还是吃些酒菜吧!”
    两人坐定,酒过三巡。郭嘉这才问我道:“这位兄台却又是谁?”段大虎见他问,便自我介绍道:“在下段大虎,乃是曹操军中一名小卒。”郭嘉道:“兄台领两百万黄巾军帅印,当日凭三寸不烂之舌劝退丞相百万雄兵,斩颜良诛文丑,岂是一个寻常小卒可比?”曹操笑道:“大虎是我结拜兄弟,却并不在我军中效命。今后智赖先生,勇有大虎,你二人可要多多亲近!”郭嘉道:“那是自然。”
    曹操问道:“现下我与袁绍相持于官渡,可据斥候来报,江东孙策意欲发兵袭我许都。如丢了许都,我军必定分崩离析,我欲分官渡之兵而拒孙策,先生有何可以教我?”
    郭嘉摇头道:“丞相,孙策不足为虑也。孙策刚刚平定江东,为了争夺江东,诛杀英雄豪杰无数,江东之地亦未全握于孙策之手,他立足未稳贸然兴兵,是有后顾之忧;且孙策此人号称‘江东小霸王’,为人江湖意气,颇有古时豪侠作风,但他做事轻率,而不善于防备,虽然坐拥百万之众,却和他一个人来到中原没什么两样。如果有刺客伏击,那他就不过是一人之敌罢了。在我看来,孙策必定要死于刺客之手!”
    曹操道:“此言当真?果然不用分兵?”
    郭嘉道:“且请丞相静观其变。”
    曹操点点头,还是颇有些放心不下。他二人聊的投机,酒过三巡,段大虎见也插不上嘴,便问曹操道:“我既然来了许都,关羽是我旧日兄弟,不知他现下何处,我可否前去探望?”曹操道:“关羽乃是盖世英雄,我已经名人为他修建了汉寿亭侯府邸,便在天街之东侧,你可前去探望。”
    段大虎告了罪,便离席去找关羽。其间路过洞香春,便顺带买了一壶酒。一路问询,走到了汉寿亭府。只见大门紧闭,门前竟是颇为冷清。段大虎走上前去叩响门环,过不多时,出来一位颤颤巍巍的老管家。他禀明来意,老管家去通报了关羽,关羽匆匆迎了出来。
    “贤弟何时来的许都?真是想煞哥哥了。”关羽道。
    “关二哥,看你这般模样,曹操似乎对你颇为重用,为何一人孤寂在此啊?”
    关羽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进屋再谈。”段大虎道:“我带了一瓶洞香春的好酒,我二人就在这屋檐之下饮酒吧。”关羽道:“人本就在屋檐下,喝酒也便在这屋檐之下,妙极!”于是,我二人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你一口我一口喝起酒来。
    关羽道:“这些日子来,曹丞相确实待我不薄,不仅上表朝廷封我为汉寿亭侯,又赐我汗血宝马。我虽在曹操处锦衣玉食,但始终惦记着大哥和三弟,想我三人桃园三结义,却不料今日却只剩下我一人。他二人不知祸福如何,我一日没有他们消息,一日便不得安心呐!”
    他猛灌了自己几口酒。酒之一物,真是奇妙,你越不想醉时,醉的越快,到了想醉的时候,反而醉不了!除了“死”之外,只有酒才能让人忘记一些不该去想的事!只有酒才能使人忘记一些该忘记的事。
    段大虎道:“如若你得知了他二人消息,会离开曹操吗?”
    关羽正色道:“结拜之义岂能忘怀?但凡关羽知道了大哥和三弟的消息,虽千山万里,亦当去找寻他们。”
    段大虎迟疑半晌,道:“不瞒二哥,我知道刘大哥现在何处。”
    关羽激动道:“贤弟此话当真?”
    “恩,”段大虎点头道,“刘大哥现在正在河北袁绍处。”于是,段大虎便将如何去行刺袁绍,又遇到刘备,被他搭救,又来许都劝降关羽的计谋都说了。关羽热泪盈眶,道:“果然天佑我兄弟,大哥平安无事,太好了!”
    说着段大虎又拿出了刘备写的书信,给了关羽。只见里面写道:“刘备与足下,自桃园结盟,誓同生死。今为何违背结义之情,割恩断义?如你想取功名、图富贵,刘备愿意献上首级,以全兄弟之义。书不尽言,死待来命。”
    关羽手拿书信,竟然颤抖不止,大哭道:“不是我不去找兄长,而是不知道兄长的下落啊!我关羽生于天地之间,有始无终非君子也。又岂能图富贵而背弃往日之萌?”
    段大虎安慰道:“二哥啊,这封信是写给袁绍看的,你也不必介意。刘大哥还怕你鲁莽前去找他,白白丢了性命呢。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关羽抽泣道:“明日我就去辞别曹操,带上两位嫂嫂去找大哥去。”
    “常言道,知兄莫若弟。我和曹操义结金兰,他的脾气我岂能不知?危难之中他收留了你,可现如今你仅凭一纸召唤就要去投靠河北,曹操哪能放你走啊!就算曹操大度放你一马,他手下的人又如何能放过你?”
    “关二哥,你此番怕是死定了!”段大虎叹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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