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梦海张口便是一句“大祸临头”,与此同时,脸上是一副替陈三郎忧心忡忡的神态。
    陈三郎望着他,问:“林兄何出此言?”
    “昨天你没有到府衙赴约,苏大人勃然大怒,说你傲慢无礼,要率兵来把你拿下问罪。我苦苦相劝,这才把他劝住。”
    陈三郎拱手道:“如此,该多谢林兄仗义了。”
    林梦海大义凛然:“你我同科,无须客气。只是苏大人为人多反复,我就怕他受到别人谗言,不肯善罢甘休。道远,俗话有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不如你服个软,上门请罪如何?”
    陈三郎淡然回答:“我这边安置妥当,当然会去衙门拜会苏大人的,但今日却不行。”
    林梦海一听,正中下怀,他早揣摩透陈三郎脾性,知道此人是个犟脾气,更不会轻易依附于人。否则的话,何必逃离泾县?大可直接投靠元文昌不是?而苏镇宏与元文昌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哎,既然道远不肯折腰,那还是尽快离开崂山吧,我都是为了你好。”
    陈三郎瞥他一眼,故作迟疑道:“现在想走,只怕走不了吧?”
    林梦海叹口气:“那倒是,苏大人早有军令下来,没有他的手令都不能开门。”
    陈三郎听见,沉吟起来,似乎觉得很头痛。
    林梦海也是相当为难的样子:“道远,我只是苏大人座下一介幕僚,可替你进言,但若是大人不听,我也是无法。”
    陈三郎有些神不守舍,随口道:“林兄有心了。”
    “嗯,我要回府衙报到,先告辞。”
    说着,让随从留下礼盒,匆匆离去。
    周分曹过来问:“公子,这林梦海与你说了什么。”
    陈三郎微笑道:“我听着,都是废话。”
    周分曹眉头皱起:“我观此人心术不正,莫不是与你搬弄是非,怂恿我们做事?”
    陈三郎哈哈一笑:“当下乱世,定然有许多人伺机而动,意图借势而起。这位林兄乃三甲同进士,我想,他一定不甘心在苏镇宏手下当个小小谋士。”
    周分曹听了,顿时明白过来:“难不成他要借我们的力量……不对,他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呀,让我们与苏镇宏两败俱伤,他好渔翁得利。”
    想通了这一层,豁然开朗。
    却说林梦海带着随从离开,去往府衙,在路上,一位随从心腹低声问:“大人,你说他们会不会动手?”
    林梦海虽然是进士出身,但现在并无任何正式官职在身,不过他最喜欢别人叫自己做“大人”,听着,十分享受。
    “呵呵,动不动手,由得了他吗?”
    林梦海早看出陈三郎绝非逆来顺受的懦弱之辈,其实他已打探过了,陈三郎一行人,在进入雍州的过程中,很是击溃斩杀了数批贼寇,表现出了一定的战力。
    也正因为如此,才符合林梦海的要求。
    林梦海今年四十有二了,寒窗苦读,足足考了二十五年,才考了个进士,本想着官位在望,不料乱世降临,所有一切,尽数付之东流。到头来,为了活下去,只能在一介武夫手下当谋士,这在他看来,实在是耻辱。
    在王朝,一向都是文官最大的。
    苏镇宏已上书朝廷,请封崂山知府,虽然他对林梦海不错,但林梦海知道,一旦官位下来,苏镇宏也会把主要的职位先安排给苏氏家族的人。因为他本身也是依靠家族的力量才能占据崂山的,一是论功行赏;二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轮到最后,林梦海可能还是一个重要的幕僚谋士。
    他不甘心!
    苏镇宏何德何能?一介武夫耳,贪图美色,心胸狭隘……
    崂山府知府,该是他林梦海才对,只有他的治理,才能使得府城安定繁华。
    现在机会来了,陈三郎来了。
    昨晚之所以劝住苏镇宏,当然不是好意,而是要试探过陈三郎的口风态度,要是苏镇宏派兵过去,陈三郎一下子跪地求饶,那还有什么戏唱?更重要的是,林梦海绝不允许陈三郎投靠过来。
    因为如果苏镇宏有了陈三郎,哪还有他林梦海什么事?
    说来说去,其实林梦海的心思还是很矛盾的,首先,他最为渴望的目的是双方火拼,两败俱伤,他就能获得最大的好处;其次,他不希望看到陈三郎击败苏镇宏,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要是苏镇宏倒了,陈三郎成为崂山之主,林梦海的待遇肯定比不上现在。
    他一向谨慎小心,反正打定心思,先两边吹风卖人情。要是最后苏镇宏把陈三郎一行斩杀,林梦海在崂山府的位置也安然无恙,或许能更上一层楼呢。
    说实话,他其实更厌恨陈三郎。
    陈三郎二十出头便三元及第,凭什么?
    怀着复杂的心态,林梦海到了府衙,在外面大厅等了许久,苏镇宏才打着呵欠出来。
    林梦海当即把陈三郎定居孙府的消息一五一十全部禀告出来。
    苏镇宏有些诧异地问:“那孙府不是鬼宅凶地吗?他们怎么没事?”
    林梦海干咳一声:“在下不知,我是觉得陈状元此举不妥呀。”
    “哦,哪里不妥?”
    林梦海昂然道:“大人为崂山知府,府城内外都是你的管辖地。孙府虽然是无主之地,可崂山有主呀,那地,本该为大人所有。可他们倒好,率众进城,大摇大摆,没有征询过大人意见,就把偌大一块地方给占了,据为己有。今日还大办宴席,庆贺乔迁之喜,这不是藐视大人吗?”
    苏镇宏听着,心中怒火马上就按耐不住,腾腾冒起,圆睁双目:“竖子敢欺我?来人,点兵出列!”
    一言不合动刀枪,便是他的作风。
    林梦海早揣摩得一清二楚,不慌不忙地道:“大人,不必操之过急。某有一计,可不费吹灰之力将陈道远拿下。”
    苏镇宏立刻来了兴趣:“先生快说。”
    林梦海微微一笑,他就是享受这种胸怀韬略,运筹帷幄,指点江山的感觉,苏镇宏这种武夫,只能被自己耍得团团转。他走过去,附耳跟苏镇宏低声说出来。
    苏镇宏一听之下,拍掌叫好:“好计!好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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