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三郎从高空跳落,将近落到泾江江面之际,立刻施展出《真龙御水诀》,借助风浪之力,最后把身形稳住,高速运转水遁,认准一个方向逃之夭夭。
    那边敖青与净空和尚激斗正酣,竟没有发现。
    夜黑风高,浪涛滚滚,陈三郎尽量收敛身形,催动浪头,速度甚快,不过半刻钟功夫,已经奔出数里开外。
    在各种遁法当中,论速度,当推风遁最快,也是最为普及的,但凡修士,总掌握些窍门。至于水遁,则相对少些,其中以水族最是精通,属于天赋神通。但不管什么遁法,都得讲究法诀优劣高低。而《真龙御水诀》在水遁法门中属于翘楚,具有无以伦比的优势。
    自从得小龙女传授,一直以来,陈三郎花费了不少心思和苦功在这门水遁之上。前一阵子,在参加围剿流域各路水神的战役中,有机会的话,他也会进行实战练习,因此练得颇熟。
    此刻乃是逃命的关键时刻,半点不容马虎,御水走起,更是超常发挥。
    风声呼呼,浪涛翻腾,衣衫难免被一些水花沾湿,此刻却也不去理会了。左顾右盼,发现这一片流域甚是陌生,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这一番狂奔,乘风破浪,虽然痛快,但耗费也不小,渐渐觉得有些体力不支,瞅着岸边一个地方有灯火明亮,应该是个市镇,当即奔过去,上岸。
    这边风雨小,像是秋雨绵绵的样子,吹落在人身上,觉得冰凉。
    陈三郎稍作休息,赶紧迈步走过去。不多久,远远便看见一个牌楼。牌楼下挂着三盏大红灯笼,灯笼皮上写着“祁家府”三个大字。
    “祁家府?”
    陈三郎眉头微微皱起,记得不错的话,此处是一处武林世家的庄园所在。
    夏禹王朝有江湖,江湖源远流长,千百年的发展,存在着帮会门派世家之类,并且很是发达。不过陈三郎以前浑浑噩噩,往返于私塾与书房两处,连泾县都难得走出去一趟,对外面的世界几无认识;后来开了窍,又专注于科举,只是在赶考途中有所听闻,才有一个大概了解,但始终没有什么机会当面接触。对于这“祁家府”,还是当上泾县县令后才知道的。
    陈三郎这个县令,乃是手持圣旨,执御赐宝剑,斩杀前任才当上的,显得十分强势。但上任后,一些地方上的交际必不可少,否则很容易便成为孤家寡人,丧失根基。
    周分曹也罗列出了管辖内的各个名望门第,以及一些厉害势力的名单出来,让陈三郎过目,好心里有个数。
    在其中,祁家府赫然名列。
    所谓“武林世家”,究其本质,其实和大族豪强并无区别,都拥有着许多土地田产,雇佣着大量人力做工,奴仆成群。不过他们的显著之处,在于有着武学传承,子弟皆学武,而不像普通地主那般。
    这祁家府位于泾县边陲,地理方位已经无限接近南阳府。
    见着祁家府,陈三郎终于确定自己目前的位置,再过去几里地,便走出了泾县。
    祁家府地位超然,根基深厚,据说扬州方面都有心拉拢,很给面子。那时候周分曹曾给祁家府送了请柬,不过并无人来。对此,周分曹还在陈三郎面前嘟嚷了几句,说这些豪族目无朝纲,以武犯禁。
    然而上任伊始,各种事务,各种突发事件,陈三郎又忙着打河神,夺香火,获资源钱财,是以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没想到今晚被敖青掳出,几番折腾,却到了此地。
    轰隆!
    高空猛地有巨响爆出,惊人心魄。
    陈三郎猛地抬头看去,见到东南方的高空云层汹涌,有狰狞的身影闪现,然后迅速朝着泾江方向冲下来。
    他眸子一缩,依稀认出乃是敖青的本体:她与老和尚搏斗,终于原形毕露。如此看来,定然是打不过对方了。
    “这老和尚,端是法力高深……”
    陈三郎心中暗叹,同时暗自觉得痛快。俗话有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不敢说自己是渔翁,可敖青和老和尚是鹬蚌却丝毫不差。他们要不是火拼起来,自己如何能脱身?
    最好拼得两败俱伤。
    陈三郎想着,也不敢久留,连忙朝着祁家府走去。当走近了,听到阵阵锣鼓喧哗的声音,非常热闹的样子。
    “都这般时辰了,为何还如此熙攘,难道正在举行什么宴会?”
    陈三郎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武林中人,惯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十分豪爽豁达。
    果不其然,当走到牌楼下,抬头一看,就见到里面一条原本甚为宽阔的街道,两边都搭起竹棚来,棚内摆开一排溜的长条木桌,桌上碗碟排列,鱼肉堆陈,酒水满斟,桌边上坐满了一位位汉子,许多都特意敞开了胸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来,以此表示豪迈气概。
    这些江湖汉子,也不讲什么饮食礼仪规矩,大呼小叫,海碗触碰,猜着酒令,大口吃喝着。
    牌楼下有人站岗,见到陈三郎,顿时跃身而出,喝道:“什么人?”
    这是个短小汉子,一头乱发,留着一丛山羊须,一对小眼睛甚是灵活,目光往陈三郎身上一转,先是有些不以为意,晒然道:“原来是个书生……咦……”
    他凑近来看,眼睛睁大,声调立刻高起来:“你,你不是陈县令吗?”
    陈三郎心一凛,不提防刚冒头便被人认出来了:“你认识我?”
    那汉子咧嘴一笑:“鄙人姓方,蒙朋友抬举,在江湖上有个名头,唤‘遛马方’。方某得祁大爷赏识,养在府中当门客。前一阵子,我到泾县行走,因而见过大人面目。”
    他言语尽是江湖口吻,听着有些不惯。
    “陈大人,缘何夜间到祁家府来,还是孤身一人?”
    遛马方眼神警惕起来。
    此事当真蹊跷,堂堂县尊大人,三更半夜跑出这么远的地方来,身边连个随从都没见着,如何不让人惊疑?
    这遛马方会轻功,惯于打探消息,通晓八卦,所以知道泾县剿匪失败的事。然而黑风寨与祁家府天南地北,就算陈三郎流落,也不该沦落到此地才对。
    陈三郎讪然一笑,含糊道:“我只是路过。”
    路过?
    遛马方忍不住翻个白眼,不过他只是祁家的一个门客,小脚色,当即一抱拳,道:“陈大人稍等,我且去禀告一声。”
    说着,翻身麻利地进去了。
    这个牌楼,以及两边街道,不过是祁家府的外围地带罢了。至于坐在这一片地方吃喝的汉子,也只是些江湖游散之辈,没有资格进入府邸那边。
    陈三郎微微沉吟,背负双手等着。片刻后见到个汉子喝得有几分醉意,摇摇晃晃跑出来,解开裤子,端起活儿在路边撒尿。
    见他弄完了,陈三郎问:“这位大哥,今日不知祁家府有甚喜事,如此大排筵席?”
    那汉子斜眼瞥他,笑道:“今日祁家双喜临门,既是祁大爷六十大寿,又是祁少爷娶妻。”
    陈三郎哦了声,不以为意。
    以祁家的地位,双喜临门,确实要好生庆贺一番。
    那汉子喃喃道:“祁少爷这老婆虽然是捡的,但生得如花似玉,仙女似的,也不知甚来历……”
    “捡的?”
    陈三郎一愣神,这倒是个稀奇事,还想问清楚些。就见到街道上一群人踏步出来,那遛马方走在最前面带路。
    见状,陈三郎顿时明白,这是祁家的人出来迎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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