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放榜的流程其实与乡试大同小异,区别只在于放榜的地点,以及榜上提名的意义不同。
    贡院,以“贡”为名,上贡之意,一跃便是天子门生,青云直上;金榜,严肃意义上,唯有殿试的榜单才能称为“金榜”,乡试童子试那些都属于低层次的,不配称“金”。而只要会试考中,便等于是通过殿试了,差别是名次的问题。
    会试放榜,渠道颇多。最先通报的,是快马捷报,到举子所住的客栈里报讯;然后轮到在贡院大门外张贴完整榜单。
    这榜单会抄写成多份,在长安各大衙门,以及城门醒目处张贴;然后发放到各州郡去、各府城去、甚至各县城的县衙也得张贴,从而达到家喻户晓的地步。
    金榜题名,举国皆闻,便是这样的意思。
    在通讯蔽塞的古世界,如此做法基本便是官方极致了。
    清晨,微寒的晨风吹拂,贡院附近的数间客栈早已是大开门市,坐满了翘首等待捷报的举子。由于贡士取足额三百人,人数颇多,故而捷马快报会很早就从贡院奔驰而出,比较紧凑。
    在等待之际,举子们就吃些早点,先填饱肚子,还能缓和一下情绪。
    “得得得!”
    突然之间,远方街道便传来快马疾驰的声响,是如此清晰,牵动人心。
    轰!
    下意识地诸多举子便冲了出去,来到客栈外倾听——在整个科举考试的过程中,其中童子试是敲门砖,乡试是门槛,会试则是登堂入室。每一关隘,都极为重要,都能让考生们魂牵梦萦。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只在今日。
    “会试捷报,恭贺名州台城怀县举子周讳谷老爷高中今科贡士第三百名……”
    洪亮的叫喝声起,揭开了会试放榜的大幕。
    客栈中,叶藕桐左顾右盼,硬是没有发现陈三郎的身影。其实昨晚他就开始找陈三郎,但问过客栈的人后,都说没有看到陈三郎回来。
    叶藕桐不禁有些呆眼:会试放榜形式多样,举国皆闻,捷报最后还会直接递交到举子家里。如此多层次高密度的通报,基本不会存在考中者漏了的情况。所以说,其实就算举子已经离开了长安,但只要他有所关注,便会知道自己中不中。
    不过惯例,举子们都会选择等在客栈中,第一时间听闻自己考中的喜讯,并与别的举子分享高中之喜,怎么会在如此重要的关节里头缺席,没有现身呢?
    当下陈三郎不见人影,叶藕桐首先想到的是:他会不会出事了?
    ……
    三月的泾县,山清水秀,芳草茵茵,一派大好春光景象。
    “鸟儿双双,比翼齐飞,实在令人羡慕!”
    在新落成的逍遥观中,逍遥富道一大清早起来洗漱,抬头瞧见墙外树荫中正有一对鸟儿在吱吱喳喳地亲热地叫唤着,这道士不禁感到春心荡漾。再回头观望自家道观,大大的庭院,显得空旷而冷清。
    道士顿时觉得孤寂忧伤。
    不过道侣并不好找,当务之急,先寻两个伶俐的道童来服侍才是明智之选。
    “好,一会便下山找道童!”
    道士有了主意,心情开始舒畅起来。
    收拾完毕,换了新道袍,执起一柄拂尘,关了观门,大踏步下山——这拂尘,乃是他新近做成的,用的材料只能说一般,不好炼制成法器,纯属于一件装饰品,用来配衬他出尘的高人风范的。
    不得不说,拂尘在手,间或甩一甩,的确增添几分仙风道骨的气派。
    “真人早!”
    “真人去哪里?”
    一路上,碰到的人们纷纷恭谨见礼,就差顶礼膜拜了。
    话说在这边落脚后,道士不甘寂寞,时不时就显露些手段来。对他而言是雕虫小技,可众人看着,纷纷惊为天人,只把他当做活神仙来敬奉。渐渐地,名声传扬,不少人还特地从远方闻名而来,要来逍遥观烧香求签,请做法事。
    于是乎,财源滚滚,不在话下。
    对此道士当然心花怒放,暗暗得意:当初幸亏听从了陈三郎的意见来此地开设道观,否则的话,不知还要在红尘打滚多久,才能有这份事业。
    “见过逍遥真人,你这是要去县城?”
    周何之恰好出来做事,看见他了,便问道。
    道士点一点头:“不错,如今道观香火旺盛,却少了道童打理,本富道要去城里招收一二。”
    周何之一听,顺口问:“真人,咱们附近没有合适的?”
    道士摇头晃脑:“要成为本富道的道童,首先得有根骨悟性,宁缺毋滥。”
    “既然如此,那就不妨碍真人了。”
    逍遥富道忽而一笑,语气一转:“其实有一个倒不错,颇为合眼。”
    周何之问:“哪家的小孩?”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道士故打机锋。
    老周是个乖巧的人,立刻明白过来,差点跳起来:“你是说我家腾儿?”
    道士哈哈一笑:“正是周腾,他聪明伶俐,又有根骨,还很喜欢术法……”
    老周连连摆手,头摇得像拨浪鼓:“休想打腾儿主意,我家乃书香门第,岂会让儿子出家?”
    道士不甘心地问:“老周,你考虑下,当道童可是十分有前途的,比如本富道这般,多逍遥自在。”
    “不行。”
    周何之回绝得干脆。
    他自己考不过乡试,无形间便把梦想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一心要培养儿子读书写字做文章。要是跟随逍遥富道出家当道童,岂不是断了科举之路,万万不可。
    见他拒绝得坚决,道士嘴一撇:“不行拉倒。”
    一扬拂尘,朝泾县而去。
    这县城他之前已来过多趟,熟悉得很,只在街道上闲逛。不过寻找道童,并非只是为了找个做粗活脏活的下人,而是有一层寻找衣钵传人的意义在里面。逍遥以前,就是从小小的道童做起,并最终成为了崂山的嫡传弟子。
    当然啦,到了他这一代,崂山也就只剩下他这么一个弟子了。
    泾县不大,就那么几条街道,不用多久便走完了,毫无发现。
    逍遥富道也不烦躁,依然不疾不徐地逛着。如果说释家讲因果,道家便注重机缘,急不得。
    不知不觉间,转到一条街道,抬头一看,不禁晒然:原来已经来到陈三郎家那边来了。
    想到陈家中丫鬟小翠丰腴的身段,道士不由有些心热,就想着去登门讨顿饭菜吃吃。
    猛地,他脚步一顿,一双眸子凝缩住:
    “不对,情况有些不对……”
    目光掠过陈家那边,望着那几张颇为面生的脸孔,感觉那些人都是伪装埋伏在陈家外面,隐隐成合拢之势,要进行着某些行径,当真有些危机四伏的意味。
    这些是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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