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酒走上床前,那重病在卧的汉子才睁开眼,精光一现后,又很快黯淡了下去。“南兄,你来了。”
    南酒紧握着病重汉子的双手眷注道:“是兄弟我来晚了。”
    “不晚,不晚……”
    南酒与病重汉子小声低谈的时候,傅千雪观察到房间左侧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的名刀。仪刀、障刀、横刀、陌刀、苗刀、朴刀、直刀、飞刀,不一而足。更还有历史悠久的大夏龙雀、青龙偃月刀、赤红如血的昆吾刀,总之傅千雪能想到的所有刀类,这里都有。
    傅千雪虽为剑修,见到这些不凡名刀,还是心潮澎湃热烈。只可惜墙壁上一柄剑器也无,让傅千雪稍稍有些遗憾。
    欣赏完左侧墙壁上的名刀,傅千雪右转一看,右侧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尺寸的字帖。有单字、诗句、名言、道义,也有篆书、楷书、隶书、行书,行之种种。
    傅千雪对于书画不精通,但每一种艺术种类,到达了一种极高的境界,就是普通的人,也能感受其中不言而述的魅力、气魄、修真的灵力。
    更或许包含有一种剑中的真理。
    傅千雪经过千古第一寺龙藏寺禅意与凤雪剑意的熏陶,对此特别有感触。一时竟然以天行的剑意之心,沉浸在书帖之中,感受其中的字中之剑道,直到南酒的一声呼唤,才将傅千雪的心神惊醒了过来。
    南酒将傅千雪带到病重汉子的床边,傅千雪近距离见到了床上的汉子,东亭湖十三船会并刀船会的船首言堪,曾经一名铁骨铮铮的汉子,却因大半年之前的一次押送货船之行,被人夜中偷袭而重伤,至今不能下床,卧床到现在。不过言堪病弱身躯中,深藏的精光意志,倒是让傅千雪不敢小瞧。
    傅千雪只听言堪轻微说道:“这位小兄弟,想必就是南兄口中的小师弟了,一个可担大任的青年英才。”
    “言船首过奖了。”傅千雪道。
    “傅兄弟,你我虽第一次见面,但你是南兄亲自引荐的人,又是南酒兄弟的小师弟,今后也就是言某的生死兄弟,更是并刀船会的第二十七代船首。”
    “并刀船会的船首?这为何是我……”傅千雪惊讶极了,望向一边早就明白的南酒。“四师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南酒道:“小师弟,你若是信我,就先担下并刀船会船首的位置。”南酒面容沉肃,不似是开玩笑。
    “好,我答应就是。”傅千雪也很干脆。
    南酒道:“师门之中,大师姐和五师姐她们几个女子,根本不会适应东亭湖水上汉子的生活方式,四师兄我也不可能让她们来受水上的这份罪。而其他的师兄弟,也各有职司家业,无法脱开身。目前来说,唯有小师弟你,最适合并刀船会新船首的身份。”
    南酒低头一叹气道:“也是因为小师弟下山一年多,经历的几番波折艰苦,苦尽甘来进阶到了筑基境,在前几日房间内的夜谈,一下子提醒了我,想起了小师弟上师门前的出生。”
    前身的出生,傅千雪心思念动。
    虽经历过小炉山一役后,傅千雪前身的意念已消散沉寂,但此刻竟然又有些无言的微动。南酒四师兄话里的意思,前身六岁那年火雪中的可怕记忆,小村血火的制造者,似乎有了新的线索。
    南酒语调深沉道:“小师弟你有所不知,你六岁那年,在火焰风雪中被二师姐救走,如今已灰飞烟灭的地方,叫千峰村。而恰巧的是,言堪兄并刀船会出事的那夜,也在与千峰村同一条山脉的千峰山,传说当中整整有一千个山头峰顶的山脉。下面的事,言堪兄比我更清楚,就由他来说吧。”
    傅千雪关心道:“言船首伤病缠身,可否能坚持?”
    言堪没辩解,而是自己挣扎着坐了起来,躺靠在床头的靠垫上,道:“多谢傅兄弟的关心,言堪虽不能下地行走,可和朋友聊聊天说说话还是可以的。”
    言堪的神情陷入了回忆中,道:“这件事,还是要从年前的那趟货船押运说起,那趟船运,是由我们并刀船会自己的码头所起航,押送着一批粗盐、布匹和湖中的草料,运往飞马牧场。”
    听到飞马牧场,傅千雪心思一动,不由插言道:“言船首,你们当时是转经舟山口,再去的飞马牧场?”
    “咦?傅兄弟你也清楚,莫非你从前曾往来过这条水道吗?”言堪压抑道。
    傅千雪回想黑坊一行中,一气箫剑阁副帮主郭边临无意中说的话,从时间、地点上,一气箫剑阁另外一名副帮主贺灯,很有这个嫌疑。但一气箫剑阁与东亭湖之间素无瓜葛,往来没听说有什么大的恩怨,按道理来说,应该不会牵扯在一起才对,何况又是没有丝毫证据的猜想。
    想到这,傅千雪面色不显道:“没有什么,一时想到别的地方,请言船首继续说。”
    言堪接着说道:“前半程水道都很平静,与往常没什么两样。及至千峰山层峦叠嶂、峭拔险峻的山涧,夜中时分,千峰山两岸峰顶,突然冒出忽上忽下的云火,烟雾迷离,像是两个法力高强的修士,在隔着丘壑深邃的山涧进行术法对决。
    言某自知并刀船会的实力,与三大船帮都有很大的差距,何况整个东亭湖比起抱月洲正东、正北、正南三个方向的修真门派,都差上不止一个台阶。那个时候我们船队连赶了两日的水路,累极了,也不敢停歇下,连夜驶出了千峰山。将近五更天的时分,船队终于压不住连日的疲惫,停船靠岸,船队的水手也纷纷躺下入睡,连本该值守的人也熬不住了。
    那时又刚好大雨连绵,我想这种时候,又是雨天,离下一个渡口舟山也不远,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我便放松了心神,沉沉睡去。却不想……”
    说到这,言堪面显悲愤悔恨,双拳紧握,面色纠结复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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