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止剑从夜烽手上无声滑落,插入泥地中,直没至柄。
    江拾流树枝一收,密如蛛网的四色剑气流转间,大多数涌入泥地之下消失不见。
    而他手中的树枝,也随之化成飞灰。
    卫无道暗道:“江拾流年纪轻轻,竟然能创出此等妙至毫巅的剑招出来,真是了不得,但老子焉能再次败给叶无名!”
    想到这,卫无道飞掠至夜烽旁,衣袖卷起杀止剑,双脚连踢向江拾流,每一脚之气劲霸道绝伦,都裹挟有大破灭剑气,立意先把江拾流置于死地,再与叶无名计较。
    卫无道来势汹汹,江拾流手中无剑,唯有化指为剑,施展开天极剑法,身如疾风,在间不容发间避了过去。
    但卫无道立意要杀江拾流,岂容他如此轻易逃过去,左袖暴涨,拦住江拾流的退路,同时右袖卷着杀止剑,铺天盖地的大破灭剑气轰杀过来。
    江拾流与夜烽适才交手,一身内力早被轰散去大半,犹还没恢复过来,这时在卫无道如狂的剑气下,更感呼吸艰难,难以为继,连忙双手连指,调起空气中残存的剑气,编织如丝,十几道剑气分前后缠向卫无道的衣袖,剩下的剑气尽数攻向卫无道。
    “就凭这点剑气,也想伤到老子?!”卫无道怒吼。
    攻向卫无道的剑气,竟被他的吼声生生震散,可见卫无道内力之深厚,而缠在卫无道两边衣袖上的剑气,也全部崩灭,大破灭剑气扑面而至,杀止剑血光大盛,欲把江拾流轰成齑粉。
    忽然一把巨剑横空而出,挡在了江拾流的前面。
    两相一撞,气劲横扫,饶是有巨剑在前挡着,江拾流还是连连倒退了十几步。
    卫无道双目如电,蓬松的胡子扬起,根根如针,正想再过去轰杀江拾流。
    面前却又凭空现出五把巨剑出来,剑尖一转,浮动于空气中,直指卫无道。
    卫无道冷笑一声,转头看向叶无名,“很好,看来是我小看你了,这又是什么剑法?”
    叶无名道:“意剑。”
    “好,就让老子来看看,这意剑与老子的大破灭剑气相比,熟高熟低!”卫无道转而攻向叶无名,催动十成功力,大破灭剑气的威势,更胜于夜烽刚才所使的十几倍不止,他脚步所过之出,泥地全部下沉数尺。
    一道几十丈长的遮天巨剑,忽从上方降临,如同苍天投下的一剑,巨大威压仿佛令空气都凝固起来,只见灰尘、落叶,全部静止不动,唯有这一剑依然下沉。
    夜烽被沉重威势压得缓缓伏下身去,看着这神来之笔,目瞪欲裂,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剑?!
    卫无道衣袖绷直,杀止剑卷起所有的大破灭剑气,迎向从天而降的巨剑。
    “嗡!”
    气劲席卷而出,尘土漫天。
    “给老子破!”卫无道奋起所有的内力,剑气厉啸,如同狂风怒号。
    杀止剑上忽然裂开一道裂缝,接着裂开第二道裂缝、第三道……没几下,裂缝爬满于杀止剑之上,杀止剑轰然爆裂开来,化成无数的血晶,围绕在卫无道的周身,最后又被反弹回来的大破灭剑气轰散出去。
    卫无道右袖指天,紧盯着头顶的剑尖,过了许久,方向前喷出一口血来,“不可能,这世间怎会有这样坚不可摧的剑!”
    叶无名道:“只要我意志不灭,此剑亦不灭。”说着右手一挥,巨剑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地之间,好像从未出现过。
    “这样的剑,是好剑。”卫无道两鬓在瞬间斑白了不少,微站直佝偻的身躯,右袖却是收不回,随着巨剑的消失而化为乌有,“难道老子这一生,都没法赢你一回?那这老天,也未免不公!”
    叶无名道:“只要你能放下所有的执念,你就是赢了。”
    “既是执念,又怎能放下,我卫无道一旦走出第一步,便永远也没有回头的一天。”
    “天极剑法便是我原来的执念。”
    “所以你自断双腿,创出了这意剑出来。”
    “没错。”
    “这样看来,我自断双臂,即使创出大破灭十三剑这样的剑法,也始终都不如你叶无名,哈哈!”卫无道大笑起来,笑声却满含悲凉、愤慨、不甘……
    ……
    五年期满,叶无名、卫无道从江湖中归来,重聚于司空尊明的面前。
    司空尊明道:“为师虽早已不入江湖,但这五年来,对你们在江湖中的所作所为,还是有所耳闻。”
    卫无道听了,不免心中一惊,微低下头,嘴唇却紧咬着,一脸的桀骜。
    司空尊明看了他一眼,笑道:“无名四处行侠仗义,做了不少好事,颇具侠名。”
    “无道我行我素,杀了不少人,也结下了不少的仇家。”
    两师兄弟互视一眼,五年前他们还能并肩论剑,指出对方剑法中的破绽,现在却已是形同陌路,一言不合就会拔剑相向,若人生是一盘棋局,他们便各执黑白。
    司空尊明道:“但不论是为善,还是作恶,都是你们自己选择的路,祸福各为其主,生死各由天命,为师不会多管闲事。”
    “现在你们比剑吧,胜者,为师会传给他天极剑法。”
    卫无道在这几年间,与叶无名比试已是输多胜少,知道成败在此一战,唯有置之死地,把自己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方能后生,否则他依然会败于叶无名的剑下,便道:“师兄,单只比剑,也太过无趣,不如我们赌一把如何?”
    叶无名道:“你想怎样?”
    卫无道面上现出疯狂之色,冷冷道:“败者,自断双臂!”
    一个以剑为道的剑客若没了双臂,便终生没法再使剑,无异于死。
    叶无名又何尝不知卫无道心中所想,只犹豫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绝了后路,卫无道的剑法果然狂猛无比,招招更盛以往。
    但两人斗至两百招之外,终让叶无名抓住一个破绽,一剑长驱直入,不仅击飞卫无道手中的剑,更一剑刺在他的胸膛之上。
    不过叶无名点到即止,立时收剑而回,只划破卫无道的衣裳。
    卫无道看了一眼默然的司空尊明,又看了一眼有些迷惘的叶无名,咬牙跑过去拾起自己的剑,便往自己的左臂砍下,断臂落,鲜血狂涌而出。
    接着用牙紧咬住剑,眉头也不皱一下,右臂往剑锋上撞去……
    这几下皆在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天赋异禀,以剑为生的狂徒,便从此被剑所抛弃。
    “师弟!”叶无名不禁惊声叫出,手中的剑掉落到地上,愧疚如泉涌般,尽数从心头涌了上来。
    卫无道大笑道:“老子说到做到!”接着,便倒了下去,鲜血将他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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