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古丹城内还是一片热闹的景象,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巷子烈酒飘香四溢,人人携刀佩剑,处处吹嘘喧哗,无处落脚的江湖豪客,只能到屋顶观星赏月,饱饮冷风。
    等到二更时分,城西的一间老房子突然燃起大火,火光冲天而起,连住在城北的人,抬头都能看到那滚滚升腾而起的浓烟。
    不知从哪来的消息,说是江拾流原先藏在那间房子,被人发现后,双方发生剧烈的打斗,致使房间失火,绝大多数人听到后,也不管是真是假,都是率先赶了过去,其他地方都是人去楼空,而城西一下子人满为患,乱哄哄一片。
    古丹城内的这座听风阁的分阁,静谧无声,只有几点黄豆大小的烛光,依然在黑夜中明亮,散发出疲倦的光圈。
    听到门外的敲门声时,柴羽手捧书卷,头也不抬,说道:“进来吧。”
    来人将热茶放到书桌上,道:“阁主,热茶到了。”
    柴羽还是头也不抬,嘴角却扯出一个弧度,笑道:“江少侠别来无恙啊。”
    江拾流道:“柴公子就打算这么接待客人吗?”
    “非也,我现在刚好看完这一段,很多事,我都不喜欢半途而废。”柴羽放下手中的书,整了整高帽,等抬起头来,看到面前这张粗陋的脸时,还是不禁有些意外,“如果不是确信江少侠的声音,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江拾流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柴公子刚才连头都没有抬,是怎么知道我进来的?”
    柴羽道:“给我送茶的,一直是我的贴身书童,他敲门时只会连敲两记,江少侠刚才却是连敲了三次,而且他不像其他人一样叫我做阁主,而是公子。”
    “能在这一天,这个时候来找我的,不是他,就是江少侠了,当然以上全是废话,当我听到脚步声时,就知道来的肯定不是我的书童。”
    江拾流笑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风媒。”
    “不敢当。”柴羽谦逊道,“不知江少侠把我的书童如何了?”
    江拾流道:“只是打晕了扔到柴房里,柴公子放心,并无大碍。”
    柴羽笑道:“刚才城西有一间老房子,久无人居,却突然着了大火,应该是江少侠的手笔吧?”
    江拾流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问道:“有关冥山七鬼的下落,听风阁查得怎样了,可有消息?”
    柴羽伸手拿开桌上一本厚重的书,下面压着一张黄纸,手指头轻点了点,看着江拾流道:“除了冥山老鬼,其他四鬼都在这里,江少侠尽管拿去。”
    江拾流拿过来一看,果然上面写有他们的下落,写得非常详细,将黄纸折叠好放入怀里,心里不得不佩服听风阁,才短短几天就能查得出来,换他自己去找,指不定要找多久,但还是故意叹道:“可惜少了个冥山老鬼。”
    “江少侠放心,冥山老鬼的下落,我们听风阁还会继续打探,等有了消息,再给江少侠传信。”
    “那就好,既然消息已经拿到,我也不便打扰了。”
    柴羽忽然问道:“江少侠,你这是要去北州吧?”有关冥山七鬼下落的消息,他当然看过,知道江拾流要找的这些魔头,都是在北州。
    江拾流沉默片刻,目光微亮地盯着他,笑道:“你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柴羽似是毫无顾忌,仍然说道:“你不知道,江湖缉拿令下发的第一天,就有很多人来我这探听你的下落,有些人出的价,连我看了都要心动不已,但我还是没有说,因为听风阁向来不透露合作伙伴的行踪,谁也不能打破这个规矩,就算是总阁主也不行,所以我只好宣布闭阁一个月。”
    江拾流道:“但今晚过后,七日之约就再也不存在,我和听风阁,就再也不是伙伴关系了。”
    “可以这么说,说实话,我很佩服江少侠你,但你知道的,人往往管不住自己的嘴,尤其是风媒,说的话越多越真,名气就会越大,赚的银子也就会越多。”
    柴羽道:“我也不例外,难免会有说漏嘴的时候,所以劝江少侠不要再去北州,最好先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呆上个几年,再大的风雨,也总会有云开见日的一天。”
    “柴公子也认为是我杀了丁丘?”
    “不管是不是江少侠杀的人,就我所知,确是大快人心,可惜有很多人都不知道丁丘父子的真实面目,还为此叹息。”
    江拾流沉吟着道:“柴公子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既然今晚我到这,就不会再改变心意,如再等几年,谁知道冥山七鬼会跑到哪里去,我也未必就能安然无恙的呆上几年。”
    “柴公子如果要把我的下落说出去,随你的意,但最好也一定要告诉他们,我江拾流并不是这么好抓的,来挡我道的人,都要做好被杀的觉悟。”
    柴羽摇头道:“我知道,江少侠不是那种随意杀人的人。”
    江拾流冷笑道:“你叫我少侠,我就是真的大侠了么?有时为了活下去,佛也得拿起屠刀!”
    柴羽怔仲间,江拾流已消失在房内。
    房内空落落的,烛火微微跳动,柴羽忽然仰天长笑,笑得极为愉悦,笑得一阵,重新将高帽扶正,目光变得越发的明亮,“好一个佛也得拿起屠刀,我就来看看,佛是怎样拿起屠刀的!”
    江拾流买了一匹骏马,乘着夜色离开了古丹城,一路马不停蹄,直向北而去。
    行了十几日,终于离开炎州,进入了北州的地境,奇怪的是,江拾流一路上,并未见多少个江湖人士,古丹城内的“盛况”,连同江湖缉拿令,就似一个不真实而遥远的梦。
    “难道是柴羽并没有把我的下落说出去?”
    “不管了,照黄纸上所写,二鬼被白姑娘斩断双琵琶骨之后,武功俱失,就躲在距此二十里的一个小村落里,先去把他杀了,再去找其他人。”
    江拾流认准方向,催马直行,没过多久,果然到了一个小村落,想到即将能为福远镖局的人报仇,也不禁有些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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