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者望了望躺在四周的死人,脸上古井无波,轻声念了句佛号:“阿弥陀佛。”
    颜石和颜木对视了一眼,已有遁走之心。
    那老者从袖中拿出一个破烂的木碗,又道:“万般皆是缘,老朽多日食不果腹,三位施主能否施舍一二?”
    看着这个似僧非僧的古怪人物,说出这样一句极其古怪的话,封龙三人都是微微一愣。
    封龙当先走了过去,拿出了十几两银子,放在老者的木碗里,“晚辈钱财浅薄,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那老者点头道:“能得施主的施舍,老朽已是感激涕零,多谢。”
    封龙双手合十,向他一拜,又退回原地。
    “给你!”
    颜石和颜木各拿出一块金元宝,灌满劲气,一上一下,向那老者射来,同时脚尖连点,头也不回,向远处掠去,几下就不见踪影。
    两块金元宝一靠近那老者,滴溜溜一转,即落入木碗中。
    “阿弥陀佛,众生皆苦,唯吾独空,心如明镜,得无染尘埃乎……”
    那老者佝偻着背,喃喃自语着又向远方走去,天地苍茫间,不知其何处来,也不知其何所往。
    封龙目送那老者远去,向众江湖豪客走了过来,众人皆是默不作声,今日只要有这个武林盟主在,龙牙剑和明玉剑是再也没法争夺的了。
    果然,封龙道:“大家为了两把剑,在这里争个你死我活的,徒让幕后之人称心而已,由九剑引起的闹剧,就此收场。”
    又看了一眼江拾流和白月盈,道:“龙牙剑原本就是月神宫发现的,还是由那位姑娘带回月神宫,至于明玉剑,则由我带回武林盟。”
    “有哪位好汉对我这个武林盟主说的话,还不服气的,现在就提出来,否则过后再来生事,就休怪封某翻脸不认人!”
    不提封龙武林盟主的身份,单只他以一手《十方游龙掌》,位居十大高手之列,即让人高山仰止,令人没法生出反抗之心,就算是要如阴阳双魔般强抢,也是没人敢多嘴。
    等了片刻,见再无异议,封龙拱手道:“那就请诸位武林同道就此散去,封某感激不尽。”
    “还有,龙牙剑封某会一同送回中州,就不劳大家挂心了。”
    后面这一句话,即是告诫这些人,不要再去打龙牙剑的主意,断了一些人最后的念头。
    本来还有些观望的人,都是无奈走开,或抬着死去的同伴,或扶着受伤的师友,一一离去,不一会儿,好几百的江湖人士,已走了一大半。
    吕春阳却是带着落霞剑派一众,朝江拾流和乐虎他们走了过来,乐虎有些犯怵,连忙走到江拾流旁边。
    易行云道:“吕师兄。”
    吕春阳点点头,道:“易师弟。”
    易行云道:“师兄是要把江拾流和乐虎带回去吗?”
    “易师弟你怎么知道?”吕春阳微露讶色,随即冷冷看了江拾流和乐虎一眼,道:“是这两个孽徒告诉你的吧,既然如此,还不把这两人抓下。”
    易行云道:“我不能让你把他们带回去。”
    吕春阳微沉下脸,“易师弟,我知道你侠义心肠,可别被这两个孽徒给蛊惑了。”
    “谁也蛊惑不了我。”易行云摇头道,“我只问你一句,你们说他们俩杀了何伟,证据在哪?”
    吕春阳完全沉下了脸,李长老和于长老也是哑口无言,更别说后面那些落霞剑派的弟子了,几乎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杀害何伟的元凶,就是江拾流和乐虎这两人无疑,却又都是没半点的证据。
    吕春阳道:“只因一时没有找到证据,难道就要让这两人逍遥法外?”
    易行云默然片刻,道:“但也不应该任意诬陷好人,并以此来限制他们的自由,不是吗?”
    吕春阳面上带着一丝沉痛之色,道:“易师弟你变了,变得能说会道,连师兄的话也不听了。”
    易行云叹道:“刚才那些,都是你以前教过我的。”
    吕春阳和易行云相顾无言,气氛有些微的凝重,落霞剑派的其他人谁也不好插嘴,毕竟一个是本门的掌门,另一个则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剑绝”。
    江拾流默默看着,心里却由衷生出感激和敬佩之情,易行云就只和他以及乐虎见过几次面,可以说是萍水相逢,却依然肯为他们出头,且力争到底,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侠义之人,不论在任何时刻,都绝不会丢失,心底那最初所坚持的东西!
    封龙在一旁听了许久,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时咳嗽了一声,道:“吕掌门,可否容封某说几句。”
    吕春阳道:“盟主有事请说,在下洗耳恭听。”
    封龙指着江拾流和乐虎,道:“这两个少年一路护送龙牙剑到此,有勇有谋,侠肝义胆,瞧来不似那等随意杀人的邪魔歪道之徒。”
    吕春阳淡淡笑道:“盟主此言差矣,人心隔肚皮,哪能尽知其骨。”
    “吕掌门说得有理,世间人心变幻莫测,最是难以说清。”封龙哈哈笑道,“但封某愿以盟主之名,先暂时保下这两位小兄弟,等他日查清事实真相,再做计较,吕掌门你看这样如何?”
    吕春阳沉吟着,沉默下来,面上无丝毫表情,谁也不知他心里的想法是什么。
    李长老和于长老在后面却是有些着急,均想道:“无论如何,也不能先驳了封龙的颜面。”
    过得半响,吕春阳只淡淡道:“走!”随后竟看也不看封龙一眼,转身便走,封龙固是愣住,其他人也全没想到。
    于长老迟疑着道:“这……”
    吕春阳回头道:“我说走,怎么,都没人听我这个掌门的话了,是不是?”
    落霞剑派众人连忙齐声道:“是。”都跟在吕春阳后面。
    易行云忽然道:“吕师兄。”
    吕春阳脚步一顿,后面的人急忙止住脚步,一个挨着一个,差点没撞上去。
    易行云道:“你变了。”
    吕春阳身子微微一颤,再不停留,大步向前走去。
    吕嫣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正瞧见江拾流看过来,笑着对自己点了点头,那笑依然不变,只是里面似已缺少了什么。
    吕嫣目光一转,即看到了那缩在江拾流身后,比自己还美几分的少女,对江拾流回以一笑,只是笑容渐渐变得有些苦涩,“其实江师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差,谁也别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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