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如密豆般砸落而下,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
    福来客栈内滞留了几桌客人,尽是携刀配剑的江湖豪客,因为大雨阻路,不由都有些心烦意乱,脾气差的已经开始叫骂起来。
    “他奶奶的,这是什么鬼天气,怎么突然就下起了大雨!”
    “唉,我还要赶路呢,这下是来不及了。”
    “小二,我叫的热茶呢,半天了怎么还没端上来?”
    “来了,来了!”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奔了出来,将烧好的一壶茶放在桌上,赔笑道:“由于突然下大雨,把晒在外面的茶叶淋湿了,小的去库房找茶叶,花费了一些时间,请客官多担待。”
    “哼!”客人拿起茶壶倒满了一杯,细细啜饮,再不正眼瞧少年一眼。
    少年点头哈腰,正要退回厨房帮忙,突然听到“轰”的一声,客栈的木门爆裂开来,木屑混合着雨点一下子涌了进来,客栈内的江湖豪客尽皆一惊,纷纷抓起放在旁边的武器,紧紧盯住洞开的大门。
    门外大雨倾盆,狂风呼号,更兼偶尔有几道闪电划破天际,使这个身处荒郊野外的小客栈,犹如汪洋怒海里的一叶扁舟,令人惊心动魄。
    便在此时,一道人影冲进了客栈,不理客栈内的众人,回头得意地大笑道:“怎么样木老头,我的轻功可是比你快?”
    “放屁!”又一道人影冲进了客栈,怒斥道:“下雨天对你有利,有种等雨停了,我们再重新比试!”
    这两人一蓝袍一红袍,俱是六十岁上下,奇的是两人相貌一模一样,只不过一个头发银白,另一个头发暗红。
    更奇的是外面漫天风雨,这两人从外面进来竟没被打湿,只鞋底沾了一些泥水,如果不是眼见为实,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蓝袍老者道:“比试之前说好的愿赌服输,你还想耍赖不成?”
    红袍老者道:“但是中途下了大雨,比试对你有利,这比试不公平,应该重新比过。”
    两人在一边争论不休,而另一边的众江湖豪客却沉默不语,只定定看着这两个老者。
    少年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场景,走上前去,恭声问道:“不知两位客官是住宿,还是吃食?”
    两个老者一愣,停止了争辩,红袍老者嘿嘿怪笑一声,道:“你这娃娃倒也有趣,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明所以,老实答道:“姓江,名拾流。”
    蓝袍老者道:“你这娃娃胆子倒是大得很,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人胆敢来打断我们的争论,你是第一个。”
    江拾流一头雾水,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想着这两个客人估计脾气有些怪,得好好伺候,不然丢了一单生意,老板娘非骂死自己不可。
    想到这,江拾流把腰弯得更低了些,更是挤出一堆笑脸,正想再说几句好话,红袍老者已缓缓说道:“爷爷今天心情好,想活命的滚出十里外。”
    这句话一说完,众江湖豪客立刻没命地冲出客栈,冲进风雨里,有些人甚至连兵器都没拿。
    江拾流目瞪口呆,呆呆站在原地,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冲到门口,对着风雨喊道:“喂,你们的饭钱还没付呢,快回来!”
    哪里还有人肯回来,江拾流这一喊,倒是把掌柜夫妇给惊了出来,这夫妇俩一人拿棍一人拿菜刀,从厨房内杀气腾腾地跑了出来。
    老板娘挥舞着菜刀,吼道:“哪个天杀的敢吃白食,看老娘不剁了他!”
    掌柜阴沉着脸,问江拾流道:“怎么回事,客人怎么都跑了?”
    江拾流心里一颤,指着两位怪异老者,委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人说谁不走就杀谁,然后所有人都跑了。”
    老板娘平举菜刀,直指两位老者,“既然是你们把客人吓跑,那他们的饭钱就算在你们头上。”
    “有意思。”蓝袍老者淡淡一笑,五指张开,桌上的酒杯突然碎成齑粉,白酒溅起,随后化成冰凌,一一射向老板娘的胸口。
    掌柜眼疾手快,一把将老板娘扑倒在地,冰凌射空,将木壁射穿出几个小洞。
    “杀人啦!”“救命啊!”掌柜发一声喊,夫妇俩连滚带爬地跑向后院,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见事情不妙,江拾流刚想开溜,红袍老者已经扣住他的左肩,江拾流身子一软,竟没了力气。
    红袍老者看向蓝袍老者,道:“不追了?”
    蓝袍老者道:“不用,我听见他们的脚步声,已经从后门出去了。”
    红袍老者面无表情,心里却是一惊,暗道:“原以为他和我相当,没想到他的功力还在我之上。”
    蓝袍老者奇道:“你还留着这小子干嘛?”
    红袍老者笑道:“你我二人分别用内力驱使心照经,在这小子身上印证道生诀,这样一来,便能防止有人故意弄假,你看如何?”
    蓝袍老者竖起大拇指,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聪明的时候。”
    红袍老者怒道:“说什么混账话,爷爷一直聪明得很。”
    蓝袍老者一肃,道:“不和你扯淡了,这里地处荒郊野外,又下有大雨,应该不会再有人来了,就算真的有人来,我们也能对付,这就开始互相印证道生诀吧。”
    红袍老者点头道:“那便开始吧,省得浪费彼此的时间。”
    江拾流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所以然,但听到要拿自己来做试验品,准没好事,连忙大声求饶。
    红袍老者伸指连点,已将江拾流身上的几处大穴点住,更兼点了哑穴,江拾流动弹不得,只能惊恐地乱转眼珠子。
    红袍老者嘿嘿笑道:“这样就安静多了。”
    江拾流被放坐在一个凳子上,左右分别坐着红袍老者和蓝袍老者,两人各自从怀里掏出半本书摊在桌上。
    蓝袍老者左手扣住江拾流的右手脉门,红袍老者右手扣住江拾流的左手脉门,两人互视一眼,点了点头。
    红袍老者翻开第一页,说道:“先从我这上半部开始,无可生有,有能化无,天地常存,道法自然,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红袍老者一边读秘籍上的内容,一边向江拾流体内注入内力。
    内力一到,江拾流顿时感到一条炽热的细流,如蚂蚁般蹿入左手,酥酥麻麻,细流一路蹿入小腹,接着往四肢百骸散去。
    江拾流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很舒服,偏偏体内又似万蚁爬行,麻痒难耐,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直欲另他抓狂。
    从小到大,江拾流都很畏惧死亡,觉得死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比老板娘的吼声还要可怕,他现在却突然悟出一个道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死!
    世界渐渐离他远去,偏偏耳边一直回荡着声音,字字清晰,如堕入烈火地狱听魔诵经,他竟不知不觉生起了虔诚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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