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得隐藏自己情绪的小莲瞬间便拉下了那张脸,甚至于已经开始以季海棠妾室的身份来看待自己。
    “大夫人,您永远是人间极乐窝的主母没错!但咱们即将成为一家人,您用剩饭剩菜来招待未来姐妹怕是多有不妥吧!”
    沐寒霜强忍着笑意将仅剩半盘的红烧狮子头推了过去:“知道我是这儿的主母就好,算是还有些自知之明。我劝你最好把这些全部吃光,一口也不许剩下,否则我便不帮你引荐少主。”
    此话当即引起了小莲心中的恐慌,马上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怎么可以毁在一顿饭上。
    “我吃,我这就吃。”
    嘴上这么说,她也正是这么做的。表面上装出一副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心中却早已经将沐寒霜祖宗八辈都骂了个遍。
    “你给我等着,这番屈辱我迟早有一天会加倍讨回来!一旦我成了少主的妾,我一定会尽力所能的蛊惑他休了你,到时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这盘菜仅剩下一半,奈何厨娘手艺高超,对于小莲这种身份的人来说也能算得上去珍馐佳肴了。
    故此,她是越吃越香。一双筷子不断往返于菜盘和饭碟之间,吧唧嘴的声音不绝于耳。
    望着对面人十分不雅的吃相,沐寒霜打心眼里发出了鄙视:“这种蠢货居然也妄想成为季海棠的女人,真是痴人说梦。”
    以飞快的速度造光了半盘肉丸,小莲才砸吧着嘴问道:“不知道大夫人刚刚邀请了何人在此用膳?”
    “这个人和咱们性别相同,你恰巧也认识她。”沐寒霜故布疑云,就是不说出蒙儿的真实姓名。
    闻听此话,小莲心中隐隐透露着一丝不安,用试探性的语气问道:“可否请大夫人明示,您宴请此人的目的可是与少主有关?”
    “啪”的一声,沐寒霜狠狠的将筷子摔到了桌上,微怒道:“我看你真是活腻歪了,稍微给你点好脸色就蹬鼻子上脸,现如今竟然连我的事也敢过问!”
    小莲压根没料到沐寒霜会有此举动,瞬间便被这副气势震慑住了,忙不迭的跪地求饶:“大夫人饶命,奴婢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
    她之所以会毫不犹豫的跪地磕头,无非就是害怕沐寒霜会临时改变主意将送到季海棠身边的人换掉。同样,她知道自己在销金窝中树敌颇多,只有当了主子才能毫无后顾之忧。
    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沐寒霜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嘴唇:“告诉你也无妨,此人就是刚刚入府不久的蒙儿……那模样当真是我见犹怜,单琴儿到了她面前也要自愧不如。”
    “怎么会是她呢?”小莲很是疑惑不解的望着她,一双眼睛里写满了错愕之色:“她才来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长的有没有我漂亮……夫人为何独独要宴请她?”
    又是“啪”的一声,只不过这次换成沐寒霜的巴掌落在了小莲的脸上。
    “难道我刚刚和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这么快就开始管我的事了!我是大夫人,我要宴请谁是我的权力,你不该过问也过问不着!区区一个丫鬟罢了,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奴婢知错了……”小莲噙着满目的泪水吐出了这句话,心中的仇恨也因此而发酵,暗自发誓迟早有一天会灭了沐寒霜取而代之。
    尽管小莲没有将不满说出口,奈何她太不善隐藏情绪了,仅仅是那点微妙的神情便让沐寒霜察觉到了她心中的种种不甘。
    轻“哼”了一声,沐寒霜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细细的端详了一番才缓缓开口道:“知道你是奴婢就好,做奴婢只有学会察言观色才能活的长久……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
    知道她是口不对心,沐寒霜却有意无意的提醒道:“我马上就要将你送至我夫君身边了,再不济也总比跟着那个替身要强上百倍不止。
    只是我不知道那老棺材瓤子有没有和我夫君提过娶你之事……虽说他只是个替身,到底这表面上也是以父子相称的。”
    沐寒霜刻意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真不知道我这步棋走的对不对,万一事有偏差可该如何是好?”
    脸上波澜不惊的小莲心中早已有了定论:“我很快就会让你知道你这步棋下的是对是错!姑且让你再威风一阵子,遇见我以后你的人生自会出现偏差。”
    与此同时,窝在书房中的季海棠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了他的心腹季一凡:“我吩咐你派人去监视大夫人与二夫人,你办的怎么样了?”
    季一凡信心满满的朝着他抱了一拳:“回禀少主,二夫人出门以后直奔妙容阁而去,说是厌烦了自己如今这张脸要换回原来的模样。
    大夫人就比较奇怪了,她哪儿也没去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房间。但是她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菜,好像是要宴请一个小丫鬟。”
    “宴请小丫鬟?”季海棠登时露出一副惊讶的嘴脸来:“她最不喜欢与人交往,好端端的为何要宴请小丫鬟。”
    季一凡只是摇了摇头:“属下也不知道大夫人意欲何为,但派去监视大夫人那位的确是这么说的,应该不会有假。”
    “她这是哪根筋又搭错了……”
    季海棠就这样带着满腹的疑惑原地绕了几圈,书房的门突然被人推开,沐寒霜牵着小莲的手缓缓走了进来。
    一见到季海棠,沐寒霜便恭敬有礼的福了福身:“夫君,妾身心疼你整日劳苦,特地将小莲送来伺候你。”
    在沐寒霜的授意下,精心打扮的小莲连忙学着她的模样福了福身:“小莲见过少主,愿少主身体康健、福泽绵延。”
    “夫人这是何意?销金窝明日便要开门迎客了,我怕是没有那么多的闲事享艳福。”问这话时,季海棠专门背过了身子,脸上略有一丝不悦。
    沐寒霜笑吟吟的答道:“妾身当然是体贴夫君了……就是因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忙碌,我才特地为夫君送来一美人,还望你不要嫌弃小莲笨手笨脚才好。”
    犹豫了片刻,季海棠突然突然笑出了声:“既然夫人如此体贴,为夫也便不再拒绝你的好意。这个叫小莲的丫鬟看上去倒也懂事伶俐,就暂且送到我的房中罢!”
    一旁的小莲完全没去揣摩夫妻二人的心意,只当自己走了鸿运,高兴的就差飞起来了。如今季海棠已开尊口,她除了俯首谢恩之外再无其他话可说。
    当书房内只剩下主仆二人时,季一凡率先提出了反对意见:“少主,这个叫小莲的丫鬟万万不能留在身边。我见此女眼角眉梢皆透露着一股子算计的神色,怕是没那么简单。”
    季海棠冷笑了一声道:“连你都看出来事情不简单了,足见我这位好夫人已经完全与我离心了。”
    季一凡小声问道:“难道小莲就是大夫人宴请的那位丫鬟?”
    季海棠道:“除了她还能有别人吗?莫不是以体贴我的名义在我身边安插了一个眼线而已。”
    这回轮到季一凡一脸茫然无知了:“少主既然知道大夫人不怀好意,为何还要收下此女?这不是养虎为患吗?”
    “谁是虎还不一定呢!既然人都来了,我怎么好当面将她赶走。”说罢,季海棠露出了狡黠而又诡谲的笑容,看的季一凡心中一颤:“这小丫鬟应该活不过今晚了。”
    改头换面后得单琴儿彻底摒弃了桃夭娘子的身份,英姿飒爽的走在去客栈的路上:“顾少侠应该一眼就能认出我来,只是我曾经用这张脸调戏过他,应该不会引起他的不悦吧!”
    说完这话,有些担忧的单琴儿从怀中摸出了一面小镜子:“还是本来的样貌好,怎么看怎么顺眼……披着面具生活虽然偶尔也有欣愉,但却永远都是悲大于喜。”
    如果可以,谁不想依着自己的模样肆意而活呢?
    越是快要到达目的地,单琴儿的心便跳动的越发厉害:“一会儿见到他们,我该说些什么呢?他们能接受我如今的身份吗?”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你呢?”沐寒霜的声音出其不意的由身后响起,吓得本就紧张的单琴儿惊叫了起来。
    定了定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将头扭到了一旁,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惶恐:“她来干什么……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出手相助,所以特地寻着我的足迹来报仇雪恨的?”
    假模假式的咳嗽了两声,单琴儿便以身体不适为由快步向前走去,沐寒霜紧随其后拽住了她的手臂:“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就算是季海棠也不能。”
    “你这是何意?你是专程来找我麻烦的吗?”将话说开以后,单琴儿突然爽快了不少,甚至毫不避讳的紧盯着沐寒霜的眼睛看去:“别人怕你,我单琴儿可不怕你!大不了鱼死网破呗,反正我身中奇毒也活不了多久了。”
    “妹妹,你能不能成熟一些……”沐寒霜用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叹了口气:“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找你的麻烦?”
    “那你来这儿干什么?为什么偏偏走在我的身后?”单琴儿依旧很是警惕的将双手呈十字交叉状放于胸前。
    “找顾怀彦、程饮涅还有……我女儿的父亲。”沐寒霜看似轻描淡写的回答中透露着真诚与友善。
    自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收复了单琴儿的心:“姐姐,那我们一起去吧!我正好也要去找顾怀彦与程饮涅。”说话间,单琴儿已经挽住了她的手臂,一点儿也没有要解释自己先前弃她而去的意思。
    沐寒霜心里虽然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也没有深加追究,用莞尔一笑便轻松化解了二人所有的恩怨。
    至少……她们现在有着共同的目标与敌人,也正好要走同一条路找同样的一群人。既然这么巧,又何必计较那些不愉快的过去呢!
    恢复身份的单琴儿异常活泼,一路走马观花般的赶路使得二人赶至客栈时已是深夜时分。
    明天便是销金窝开门迎客的日子,为了能够养足精气神,大部分客人用过晚膳便早早的回房睡下了。
    月光下的姐妹二人推开门时,映入眼帘的便只有程饮涅那双写满心事的眸子,迷人的同时又让人感受到不多的忧郁之色。
    当然,感受到这些的只有单琴儿一人。沐寒霜一心记挂着娄胜豪,哪里来的闲情逸致去观察别人的心情呢!
    随便敷衍了几句,沐寒霜直奔二楼客房而去。
    朝着顾怀彦的天字一号房望了一眼,单琴儿还是一步步走向了程饮涅:“大晚上的,为何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
    抬头瞥了她一眼,程饮涅饶有兴致的问道:“为什么是发呆而不是发愁呢?”
    自来熟的单琴儿毫不客气的与程饮涅坐到了一张长椅上,以手肘撑在桌面笑吟吟的答道:“发愁的话就该配上一壶美酒才是,一边饮酒一边皱眉,时不时的再叹口气……这样子才算是真正的发愁。”
    程饮涅笑着摇了摇头:“真正发愁的人是没心思饮酒的,因为李白曾经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单琴儿出其不意的拍了下手掌,推搡着程饮涅的肩膀问道:“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这位李白是你的好朋友吗,可否为我引荐一番?”
    程饮涅有些为难的嘬起了牙花子:“这恐怕有点困难……实在是因为他已经故去很多年了,毕竟李白是唐朝人……而唐朝业已被我们大宋皇帝所灭,再也回不去了。”
    没有惊讶于李白的身份,单琴儿反倒垂下眼睑叹了口气:“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若回不去了……我又该怎么办呢?”
    “回不去就回不去呗!李白还说过: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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