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嘴里说出这个答案后,柳雁雪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事情真的是这样,那么若水就该是怀彦哥哥的亲妹妹。
    不行,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告诉怀彦哥哥,他若是知道自己的父亲做过背叛娘亲的事只怕会心里难过。
    但是怀彦哥哥自幼失去双亲,他的苦楚我最是理解。如今好不容易在世上又多了一个亲人,我怎么可以不让他们兄妹相认呢?既然师父和宇文前辈都是顾盟主的好友,那他们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现在他们都在云阳山,我该趁机将此事问个明白,如若属实告诉怀彦哥哥又何妨?”
    得知云秋梦就是自己的亲生妹妹,柳雁雪没有着急将这一切告诉她,而是悄悄躲在窗子后看着她。
    此刻她正与阮志南互相逗笑,看着她这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竟添了一丝不忍,“梦儿,你说我该怎么办?如果你知道你现在的父亲是杀害你亲生爹娘的凶手,你还能像现在这样笑吗?”
    合上了窗户,柳雁雪又悄悄退到了一旁,走到水盆面前时她特地俯身将其捡了起来。
    是的,这是她故意踢翻的。因为她暂时还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而现在,她已经没有回云家堡的必要了。她决定要先去长桓与顾怀彦会和,然后两个人一起回云阳山。
    留书一封后,柳雁雪便动身离开了药庐。与顾怀彦见面后,两个人意见极为统一。唯一让顾怀彦犹豫的便是他要不要去和钟离佑道个别,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带着柳雁雪踏上了归家之途。
    幸亏他没有去找钟离佑,否则也定会扑空。
    今日是钟离佑按照约定留在桂鳌阁的最后一天。
    虽然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储若水,却还是在临走之前依照欧歌沁的心愿陪她外出赏花。
    这墨林峰虽长有许多稀奇的药材,花却少的可怜,唯一值得让人观赏的便是前方那片梨树林。
    二人并肩在梨树林漫步,钟离佑随手从树上摘了一朵梨花戴在了欧歌沁的头上:“这朵花戴在你头上很好看嘛!”
    欧歌沁摸了摸头上的梨花,继而便将目光全部放在了钟离佑身上。钟离佑被她看的有些不自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怎么了,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又看了许久,欧歌沁才摇了摇头:“我记得那天初见你时你便穿着这身白色的衣服,就和树上的梨花一样白,一样好看。”
    “额……呵呵,原来是这样,我也觉得我穿白色蛮好看的,欧姑娘你真是有眼光。”可是说完这句话,钟离佑反倒觉得自己貌似不该这么说。
    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感觉与某个人单独在一起是那么尴尬,简直比和蓝鸢在一起时还要尴尬数倍。
    为了缓解氛围,他转过身去用手抓着梨树枝没话找话般的问道:“哎!你说这梨花为什么是白色的呢?”
    问完这句话后,钟离佑又回过头自我解说道:“我猜一定是……”
    钟离佑的话还未说完,欧歌沁便慢慢将手放在钟离佑的衣服上轻轻抚摸着:“没错,就是这样,那天你回头时就是这副模样,我永远记得。”
    “这……”虽说钟离佑是个大男人,但他还是被欧歌沁一来二去的举止惹得有些不好意思。他向后退了两步后打开折扇挡在身前,依旧面带笑容的看着她:“三天已过,花也赏的差不多了……欧姑娘可否将若水所在之地告知?我该去接她回家了。”
    为了不让他离开,欧歌沁竟掏出一把匕首抵在脖子上:“你若是敢走,我就死在你面前!”
    钟离佑急忙将手中折扇飞出将匕首打落。继而他微笑着上前拉住了欧歌沁的胳膊:“你这是做什么?好端端的干嘛要死呢?”
    被钟离佑这么一问,欧歌沁的眼泪便如绝提的洪水般落了下来。
    钟离佑最是见不得女人哭,他用自己的袖口为欧歌沁擦了擦眼泪安抚道:“乖哦,不要哭了,再哭可就不漂亮了。”
    欧歌沁悲痛欲绝的望着他:“我知道你走了以后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我不知道你还会不会记得我。”
    “当然会,我钟离佑交过的朋友是从来不会忘记的。”嘴上这么说,但钟离佑内心深处却恨不得脚底生风赶快离开,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再待下去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欧歌沁眼泪汪汪地问道:“就只是朋友吗?你就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吗?你没有想过要我做你的情人吗?”
    “……我、我……”钟离佑拾起地上的扇子十分尴尬的笑了笑:“这扇子脏了,看来我得画一幅新的才是。”
    他想借故岔开话题,但显然欧歌沁并不吃这一套,她一步步的走向钟离佑:“我知道你心里有人了,可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爱上了你。钟离佑,你就是个坏人!你为什么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为什么来了又走?”
    钟离佑一步一步的向后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欧歌沁的话,只是在心里暗暗自责道:“钟离佑啊钟离佑,为什么你一见到漂亮的女孩子就总要对她们好呢?你到底还要招惹多少情债才肯做罢?”
    面对欧歌沁的步步紧逼,钟离佑只得不断后退,直到他“咚”的一声靠在一棵梨树上。无路可退之余,他不得已再次打开折扇遮住了下半张脸。
    他很怕欧歌沁会成为第二个蓝鸢,不仅开始念叨起云秋梦的好来:“还是梦儿那丫头够意思,我就是把她宠上天她也只把我当成好哥们,绝对不会对我图谋不轨。”
    欧歌沁再次伸出手抚摸着钟离佑的衣裳十分凄苦的说道:“三天!就三天!你真的好本事……我现在信了,你来桂鳌阁确实不是来偷名玩字画的,因为你偷走的是我的心……你只用了三天就偷走了我的心。也许你从来都没有想要过,可是你却再也没有办法把它还给我!”
    说到此,欧歌沁哭的更厉害了,她慢慢蹲到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
    钟离佑心中十分纠结,他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合适的话他又偏偏不想说,干脆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陪在欧歌沁身边。
    而且以他的性子也着实狠不下心抛下欧歌沁一走了之,只得暂时把接若水的事放一放。
    如此这番梨花带雨惹人怜,莫说是钟离佑这般多情才子,只要不是顾怀彦这样的男子,只怕都会上前来询问个究竟。
    哭了一会儿,欧歌沁终于抬起了头。只见她缓缓拉过钟离佑的衣服下摆,使劲的擦了一把眼泪鼻涕。
    钟离佑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管什么样的衣服,尤其是白衣,只要沾了一滴水、一粒尘便要从身上脱下。而只要是他从身上脱下的衣服,必须要下水清洗一番才会再次上身。
    今日竟有人胆敢用我们钟离少庄主的白衣来擦鼻涕眼泪,简直是骇人听闻。甚至连钟离佑自己都不相信,他竟然会这般放纵欧歌沁。她既不是储若水,也不是四月、五月,甚至连云秋梦都不是。再甚至,自己对她的熟悉还不及白羽仙。
    她只是一个认识了只有三天的女子罢了,可是她偏偏爱上了自己。既然已经伤了人家的心,就由得她弄脏自己的衣服吧。
    钟离佑在心里暗暗宽慰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便是。”他到底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这点和储若水最相像。而且,他总有办法找到理由为漂亮的女孩子开脱。
    钟离佑微微一弯膝将欧歌沁从地上拉了起来轻唤她了一句“欧姑娘。”
    今有佳人泪盈于睫站在自己眼前,他实在不忍将那些话讲出来,他实在是怕那些话一旦说出口,眼前的人会哭的更厉害。
    欧歌沁一双眼睛仿佛浸在水中一样,她看钟离佑的眼神含情又含恨。
    恰巧这时,一阵风吹来,吹落了许多梨花飘落在地上。那些梨花便犹如地毯般铺了厚厚一层,独有一朵梨花不偏不倚落在了钟离佑的肩头。
    钟离佑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落在自己肩头的那朵梨花,才要扬起手臂将它拂去,就被欧歌沁按住了手臂:“让我来。”
    钟离佑没有再动,只待欧歌沁将他肩头的梨花小心翼翼的取下。欧歌沁将那朵梨花捧在手里细细观摩着,像是看稀世珍宝一般。
    很快,不待钟离佑相问她便主动告知了若水的地址。
    钟离佑长舒了一口气后冲她点头一笑,“多谢欧姑娘,保重!”说罢此话,他轻摇折扇,踏着满地厚厚的梨花潇洒离去。
    他就这样向前走去,甚至都没有再回头看她一眼。欧歌沁看着钟离佑渐行渐远的身影泪水禁不住再次夺眶而出。
    满地皆是皎白的梨花,钟离佑一双同样皎白,不沾一粒尘埃的白鞋就这样将片片梨花踏过。
    此时的钟离佑就好比是落于东南一隅的一块美玉,虽然散发着淡淡光彩,却是一闪而过,来不及让人细细欣赏。
    白衣啊,少年人,再不来。
    又是一阵风起,却再也未有梨花落地,只有欧歌沁的长发被风吹起。
    “起风了,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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