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升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太后多半是太想念先帝,这才有梦吧?”
    赵祯眼中有分古怪,突然道:“母后,孩儿其实这几天也在做一个古怪的梦……”
    刘太后颤声道:“你做了什么梦?”
    赵祯缓缓道:“孩儿梦见四野黑暗,突然有道光芒刺破云霄透过来,那光芒里,竟立着先帝。可那景象太过玄奥,孩儿每次都是被惊醒,不知是何缘故。”
    刘太后沉寂许久,这才低声道:“没有别的了吗?”
    赵祯斜睨了八王爷一眼,轻声道:“孩儿只见到四周模糊的景象……不远处好像有座山……”
    “有座山?”罗幔后的刘太后霍然坐起,失声道:“是什么山?”她声音中,竟有分惊怖之意。
    赵祯忙道:“母后,你怎么了?”
    刘太后沉默良久才道:“没什么。祯儿,你说下去。”
    赵祯担忧道:“母后……孩儿不敢说了。你休息吧。”
    “我让你说,你就说!”刘太后声音中竟有分暴躁。
    众人皆惊。刘太后垂帘多年,威严自显,心事难以捉摸,但少有如此暴躁的时候。成国公眼中闪过分怪异,见赵祯望过来,垂下头来。
    赵祯吃惊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山,只记得山好像都被烧焦了一样,寸草不生。那山上的石头,仿佛都被融化。是了,先帝望着孩儿,好像也要说些什么。可孩儿总是被惊醒,竟听不到先帝的嘱托。”说完脸上满是懊丧。
    宫中沉寂下来,赵祯说的绘声绘色,本是暖暖的宫中,不知为何,竟有些鬼气森森。
    罗幔后,死一般的沉寂,呼吸可闻。
    刘太后的呼吸似乎变得粗重,赵允升、八王爷屏住了呼吸,竟不敢多言。
    许久,刘太后这才低声道:“允升,你如何看待皇上的这个梦呢?”
    赵允升战战兢兢道:“臣不知晓。臣听说有个叫邵雍的隐士,对梦境解析很是玄妙。若有机会,臣当请他前来解梦。”他脸色如土,看来是发现太后的异样,不敢轻易发表见解。
    刘太后又问,“荣王,那你如何来看皇上的梦呢?”
    荣王就是八王爷,闻言道:“太后,臣只会做梦,不会解梦。”
    刘太后叹口气道:“祯儿,你对自己的梦境,有何想法?”
    赵祯神色终于恢复了冷静,皱眉道:“梦境不可全信,但总是有些征兆。孩儿和母后不约而同都梦到先帝,想先帝也是想念我们了。母后因梦染病,孩儿甚为忧心。孩儿想……也该替母后前往先帝陵寝拜祭,说不定……先帝也会喜欢……”
    “你想去永定陵?”刘太后缓缓道。
    赵祯低声道:“孩儿也想拜祭先帝了。”说罢向赵允升望了一眼。赵允升脸色有些异样,犹豫片刻,说道:“皇上一片孝心,这主意听起来……也是不错。难道说……真的是先帝有灵,这才托梦吗?”
    刘太后在幔帐后沉寂许久,叹口气道:“你愿意去,就去吧。我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赵祯眼中闪过喜意,和众人退下。刘太后静静地坐在床榻上,盏茶的功夫,有一人静悄悄地走进,刘太后也不诧异,问道:“阎文应,你说圣上最近一直想出宫吗?”
    进来那人却是阎文应。
    阎文应垂头道:“是呀,圣上最近心神不宁,总像做噩梦的样子。”
    “他为何这么想出宫,为何一定要去永定陵?”刘太后问道。
    阎文应半晌才道:“臣不知。圣上最近,并不是什么事都对臣说的。”
    刘太后悠悠道:“阎文应,吾对你如何呢?”
    阎文应跪倒道:“太后对臣恩重如山。臣就是粉身碎骨都是无能报答。”
    刘太后轻声道:“吾让你照看皇上,你一直做得很好。这次皇上去永定陵,你也跟着。皇上有什么举动,你知道怎么做吧?”
    阎文应道:“臣一定最先禀告太后。”
    刘太后点点头道:“好,你下去吧。吾以后不会亏待你了。”蓦地想起一事,问道:“圣上最近招了一批人入了班直,有什么用意呢?”
    阎文应迟疑道:“圣上想要出宫,可又怕出事,这才带些禁军在身边。圣上也知道,眼下班直的人,武技算不上好,因此圣上这才从八大禁军中抽调人手吧。”
    刘太后淡淡道:“他如今倒小心了很多。他若真的小心,怎么会和你私自去烟花之地呢?我还以为,他提拔人手,想要自己做主宫中呢。”
    阎文应不敢多言。刘太后最后那句话,含义颇深,他不敢插嘴。
    刘太后沉吟片刻,才道:“好了,你退下吧。记得……小心行事。”
    阎文应退下,刘太后自言自语道:“山……烧焦的山?寸土不生?这……怎么可能呢?”她言语中又带了分颤抖,似乎带着惊惧惶惑。
    她垂帘听政,手掌大权,可说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人。她畏惧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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