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噶尔齐带着不足二百人的骑兵,终于脱离了鹰骑兵的包围圈,士兵人人带伤,战马极度疲惫。
    身后的鹰骑兵紧追不舍,士兵的呼喊声、马蹄踏地的哒哒声,像皮鞭一样抽打着郭尔罗斯人的心脏。
    郭尔罗斯人伏在马背上,连头都不敢回,都是没命地逃窜。
    桑噶尔齐正想着如何摆脱身后的追兵,身边的一名亲卫却是道:“大人,不好了,天命军……”
    “天命军不是被甩在身后吗?”桑噶尔齐不用回头,从马蹄的声音就能判断出,天命军的追兵至少在三百步之外,连弓箭都够不着。
    “大人,前面……”
    桑噶尔齐心中一惊,忙抬起头,不觉三魂去了二魂半,只剩下半魂尚且在屁股后面不落实,随时要脱离躯体而去:前方不远处,一支上千人的骑兵,正横刀立马!
    最让他感到恐惧的是,骑兵中部的一面巨大旗帜,是那么熟悉,红底黄星……
    桑噶尔齐几乎从马背上坠落,继续向前冲,那时主动钻进天命军的包围圈,撤退吧,后面的天命军正追着屁股。
    长生天不收,地面上无缝!
    怎么办?
    桑噶尔齐猛地勒住缰绳,黄鬃马吃痛,前腿离地,人立而起,口中一声长嘶,将亡魂的郭尔罗斯人几乎惊倒。
    士兵们纷纷勒住马缰,人马惊疑不定,围着原地打转。
    “大人,怎么办?”
    “怎么办?”桑噶尔齐越来越坚信,天命军是要灭了郭尔罗斯人!现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逃了。
    后面的追兵有两千,前方阻截的骑兵,虽然是生力军,却只有一千。
    追兵越来越近,桑噶尔齐知道,现在不能犹豫,耽搁一刻,勇士们的伤亡就会多上一成,其实也没有什么正确的方向,只要突破天命军的围堵就成。
    他扬起弯刀,奋力向前一挥,“勇士们,杀,冲破天命军的围堵,我们就会自由了。”
    “冲!”
    “杀!”
    “哒哒哒……”
    郭尔罗斯人狠狠地抽打着马臀,追随着桑噶尔齐的步伐,一头撞进天命军早就张开的大网,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遭了。
    对面的鹰骑兵,依然端坐在马背上,并没有出击的意思,领头的千户官见郭尔罗斯人一头撞进来,脸上显出淡淡的笑,“真是不知死活,蒙古人怎的越来越不成气候?”
    等到郭尔罗斯人冲到百步之外,那千户官方才大喝一声:“箭矢准备!”
    桑噶尔齐看到对面的天命军士兵张弓搭箭,情知不对,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如果回头,天命军的追兵恰好赶上来,还是要面对无数的箭矢和弯刀。
    战马的速度加上来,调头已经来不及。
    只能硬着头皮了,如果熬过天命军的箭雨,进入近身肉搏,他有八成把握,勇士们能部分突围出去。
    为了制造威慑效果,尽可能打击对手,提高突围的把握,他让勇士们在近身肉搏之前,每人射出一支箭。
    “嗖嗖嗖……”
    阵前下了一场箭雨,中箭的骑兵纷纷从马背上摔下来。
    鹰骑兵人数多,射出的箭矢也多,目标集中在二百郭尔罗斯骑兵身上,郭尔罗斯人伤亡坠马者近半,而郭尔罗斯人不足二百人,又是在疾驶的马背上,箭矢的命中率大大降低,虽然每人射出一箭,对鹰骑兵的伤害却是不大。
    鹰骑兵的千户官见残余的郭尔罗斯人已经逼近,遂扔了弓矢,拔刀大喝道:“杀,谁放跑了一个郭尔罗斯人,老子一份财物都不给他。”
    “杀!”
    两股骑兵合流,鹰骑兵仗着人多,将郭尔罗斯人一分为二,然后包裹起来,他们并不着急杀死郭尔罗斯人,而是将它们一点点分割、包围,让郭尔罗斯人陷入单兵作战。
    鹰骑兵的数量,几乎是郭尔罗斯人的十倍,一旦完全分割,就是十个打一个的局面。
    几乎每一个郭尔罗斯人都陷入重围,四面都是敌人,四面都是刀影,惨叫之声不绝。
    后面的鹰骑兵追兵赶上来,看了眼刺猬般的战场,实在无法相助,只得在外围逡巡着,遇上漏网的郭尔罗斯人,他们才会扑上去砍做肉泥。
    桑噶尔齐被鹰骑兵分割开来,身边只剩下三名亲卫,他抬起头看到后面追上来的天命军,又在外围加厚了包围圈,心中不禁生出绝望。
    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瞪着两只血红色的瞳孔嗷嗷大叫着,完全失去了理智,不等鹰骑兵的士兵围剿,主动向最近的鹰骑兵扑去。
    “大人……”
    桑噶尔齐已经听不得亲卫的劝告了,他撵上一名鹰骑兵,一刀劈去,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刀口砍向那鹰骑兵的胸口。
    那鹰骑兵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得举刀相迎,妄图隔开眼前明晃晃的弯刀。
    桑噶尔齐的力气实在太大,将那鹰骑兵的弯刀压下去,不等那鹰骑兵反抗,弯刀一转,划过他的脖子,快、准、狠!
    那鹰骑兵的脖子喷出一股血剑,眼神快速涣散,在马背上晃了一晃,一头栽下马背。
    “废物……”桑噶尔齐刚骂了半句,就觉得不对,知道有人偷袭,他的弯刀来不及收回,只得偏过身子,避开对方的一击。
    “哧……”
    躲过了左边,躲不过右边。
    桑噶尔齐身子向右倾斜,恰好撞上另外一名鹰骑兵的弯刀。
    鹰骑兵的士兵只是顺势将弯刀递出去,刀尖跟宝剑似的从桑噶尔齐的腰间刺入,半个刀身没入皮甲,他猛地用力一搅,然后快速拔出弯刀。
    腰眼的疼痛,让桑噶尔齐异常恼怒,他一声大喝,将那名鹰骑兵的士兵震得耳鼓内“咚咚”作响。
    桑噶尔齐勒了马缰,将马首调过来,想要看看偷袭他的人是何方神圣。
    又有两名士兵逼过来,加上原先的两人,桑噶尔齐被四名鹰骑兵的士兵团团围住,亲卫想要过来增援,却被另外数名士兵隔开。
    桑噶尔齐吭哧吭哧喘着粗气,刚才一刀砍翻一名鹰骑兵的士兵,几乎耗尽了所有的气力,腰眼上的伤口,此时正汩汩流着血,温热又潮湿。
    他左手持缰,右手握刀,想要摸摸创口的大小,然后再包扎一下,却是腾不出手来,不消片刻,脸上已是一片煞白。
    四名鹰骑兵的士兵,虎视眈眈地盯着桑噶尔齐,却不急着上前,似乎在围剿一头受伤的恶狼,等着它鲜血流进而死。
    桑噶尔齐知道,四周的天命军比恶狼还要凶残,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自己,他们只是在等待机会而已,更要命的是,腰眼上的创口应该很大,又被搅碎了软肋,不仅疼痛,残余的气力随着血液一点点流走。
    他们是在等待自己血液流尽而死吗?
    自己的首级应该值不少赏银吧?
    桑噶尔齐无可奈何,如果者士兵骑兵联手扑出来,自己恐怕没有还手之力了……
    难道就这样死在天命军的手中?虎落平阳呀!
    桑噶尔齐实在不甘心,那个细腰的女人尚未睡过,扎萨克镇国公的爵位还在等着……
    如果布木巴能够及时渡江增援,或许还有一丝希望,不过,恐怕来不及了,不等布木巴渡江,这边的郭尔罗斯人就会被杀光的。
    都是这个布木巴,如果不是他闹分家,带走了部分勇士,今日未必会败,就算是战败,也不会如此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只要带着女人和孩子安全撤退,郭尔罗斯人就能东山再起。
    女人、孩子怎么办?
    凉风一吹,桑噶尔齐的身子开始发冷,感觉像是大雪天被埋在雪堆里,还是光着身子,内外皆寒。
    他的眼皮变得沉重起来,上下眼皮不断打架,似乎三日三夜没有合眼了。
    桑噶尔齐尽力想要睁开双眼,死死盯着天命军的这些士兵,唯恐他们再次偷袭。
    越是如此,眼皮越是沉重,桑噶尔齐心中发慌,难道自己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那还如何迎敌?连亲兵都不见了,难道在此等死?
    士兵们的呐喊助威声、伤兵的凄绝惨叫声,还有弯刀相互撞击发出的叮当声,原本令桑噶尔齐无限激动,现在却是最好的催眠曲。
    他实在太困倦,真想好好睡一觉,一觉醒来,或许又是一名勇士。
    桑噶尔齐的脑袋猛地一点,他吓了一跳,用尽最后的力量睁大双目,大视线却是逐渐模糊起来。
    前方的天命军士兵,忽地横起来,不,是倒立过来了……
    “啪!”
    桑噶尔齐魁梧的身躯,猛地砸在地面上,脑袋弹起,又急速落下,一双虎目十分不甘地缓缓闭上。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随着桑噶尔齐逃跑至此的近二百郭尔罗斯人,没有一人漏网。
    鹰骑兵的将士开始打扫战场,原本是要割下首级的,但千户官忽地想起,天命军的的军功,并没有首级这一项,便恋恋不舍地将尸体集中起来,伴着枯枝枯叶,一把火烧了……
    少顷,哈拉毛都以南,也是燃起了大火:那边的战斗也是结束了。
    罗文峰分出一个千户的骑兵,将哈拉毛都周围的牧民梳理一遍,除了年轻的女人,一律斩草除根。
    黄昏时分,哈拉毛都周围二十里的地方,已经清理完毕,郭尔罗斯的女人被集中在大院内的国公府,牛羊、战马也被集中起来。
    罗文峰先是飞鸽传书,向李自成汇报战况,然后给鹰骑兵的三个千户官传令:第一千户北渡松花江,接应狼骑兵将当地的郭尔罗斯余部斩尽杀绝;第二千户赶往西南,接应随在侧后方的虎骑兵,将波罗泡周围的郭尔罗斯人歼灭了。
    他则亲率第三千户,向北直插拜布尔察罕大泊(查干湖)。
    鹰骑兵、狼骑兵、虎骑兵,三支草原骑兵组成一支利剑,继续向西北方向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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