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亲率正白旗近万骑兵,一口气逃出十数里,方才松了一口气,但马速未降,继续向东北方向疾驶。
    行至金鸡岭,已时正午时分,虽然人困马乏,但知道后面有追兵,却是一刻也不敢耽误。
    正高速奔跑之间,前方的坡地上,忽地跳出无数道长长的绳索,最前面的战马一时躲避不及,被绳索绊倒,但前冲之势未减,顿时向前滚翻在地,将马背上的骑兵向前摔出好远!
    人惨叫,马嘶鸣……
    明知道遇上了绊马索,但前方的骑兵却是来不及示警,跟着前冲的战马,又被绊倒了数十匹。
    伤兵还好些,直接被后面的战马踩踏成肉泥,但伤马的体积太大,又成为新的的障碍。
    没等鞑子的骑兵反应过来,前方又是一阵箭雨,顿时射倒了上百骑兵。
    多尔衮情知有伏兵,忙勒住战马,大军也是缓缓停下来。
    他左右打量,除了前方是一段上坡,两侧都有山势阻挡,金鸡岭就像是此处唯一的一条通道。
    多尔衮看着不断坠马的骑兵,心中大急,他看了眼身边的阿济格,道:“十二哥,能不能从两侧绕行?”
    “恐怕来不及了,”阿济格摇摇头,道:“摄政王听听,汉狗的骑兵就要追上来了。”
    多尔衮侧耳倾听,后面隐隐有致密的马蹄声,多铎不会这么快撤军,这些显然不是大清国的战马,他轻皱眉头,脑中快速思索。
    阿济格勉强稳住心神,道:“摄政王,让臣下带着勇士们冲一冲,山上不过是步兵……”
    多尔衮不希望阿济格冒险,这次南下,大清国的骑兵伤亡太过惨重,不能再冒险拼杀了,但被堵截在这儿,一旦被后面的骑兵追上,恐怕又是一场恶战。
    不知道山上有多少汉狗的军队……
    阿济格见多尔衮犹豫不决,忙道:“摄政王,顾不得那么多了,必须冲破汉狗的这些伏兵,尽快回到盛京,迟则生变……”
    多尔衮心中大惊,这次南下折损了数万骑兵,回到盛京……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盛京,稳住局势,然后再征召士兵……
    只要骑兵在手,就能保住手中的权力,便是布木布泰,也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
    想到这儿,多尔衮向阿济格一拱手,道:“十二哥小心了!”
    阿济格点点头,也不答话,回身点起上千骑兵,先是弯弓搭箭,集中于一点,期望射出一个缺口。
    满清骑兵的箭术果然惊人,再次付出百余士兵的伤亡代价之后,他们果然从正前方射出一条生命之路。
    阿济格向身后的士兵一招手,大声道:“快,将两侧的士兵杀散!”
    吴三桂知道鞑子箭术厉害,步兵根本不可能完全阻挡这些骑兵,便传令道:“向两侧的山上撤退,骑兵追上来了,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士兵们便向两侧低矮的山林中撤退,同时不断施放冷箭,杀一个是一个。
    吴三桂的步兵并没有射杀多少鞑子,但他们在此处伏击,阻滞了鞑子逃跑的速度,让第一营的骑兵追上来了。
    阿济格见情势危急,又率军从拗口杀回,不小心被流失射中小腿,他一刀斩断箭矢,顾不上箭头尚在肉中,飞马来到多尔衮身边,“摄政王快走,臣下来断后!”
    “十二哥……”
    “别犹豫了,给臣下留下两千勇士!”阿济格眼中喷火,几乎将自己燃烧起来,“摄政王放心,此处地形狭窄,汉狗的骑兵再多,也是施展不开!”
    “十二哥,你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阿济格亲点了两千正白旗的骑兵,已经飞马跑开了,却又勒住马,回头道:“我们三兄弟的荣华富贵,都在摄政王的身上……”
    多尔衮咬了咬牙,回身看了一眼,终于道:“十二哥小心了,回到盛京,十四弟亲自为你把盏庆功!”双腿一夹马腹,在马臀上狠狠抽了一遍,对天命军的怒气,似乎都发泄在座下的战马身上。
    阿济格说的没错,刘云水亲率三个团一万五千骑兵,但金鸡岭的地形被山势所阻,根本施展不开,只有前面的骑兵在激战,中后部的骑兵,只能呐喊着给同伴助威,当初选择在金鸡岭伏击逃亡的鞑子骑兵,原本是用山势阻挡鞑子骑兵溃逃,没想到狭窄的地形,让己方的优势骑兵被阻。
    刘云水急得大叫,恨不得亲自上阵。
    雷万军率第一团从左侧绕过山势,欲待截断阿济格的后路,鞑子的主力跑了,一定要将这股断后的骑兵留下来。
    阿济格激战了小半个时辰,知道多尔衮取得远了,便留下一半的骑兵继续断后,自己带着数百骑兵逃往东北方向,追赶多尔衮去了。
    雷万军不好不容易绕到鞑子的身后,只是兜住了鞑子的数百骑兵,他将所有的怒火,全部撒在这些鞑子的身上。
    天命军的骑兵前后夹击,鞑子虽然单兵战斗力强大,但在天命军摧枯拉朽的攻势之下,很快便便被全歼。
    雷万军也不管鞑子是否投降,一股脑全杀了。
    刘云水知道,正白旗的主力去得远了,现在追过去,徒耗马力而已,便停止追击,让士兵们打扫战场,聚拢战马。
    回到宁远,城外正有一场大火。
    刘云水这才想起,原先追击的时候,战场上还有不少鞑子,自己从金鸡岭回来,一路之上根本没看到鞑子的溃兵,难道被全歼了?当时可是好几千鞑子……
    他飞马向火堆驶去,远远便高声喝道:“怎么样,杀了多少鞑子?”
    正在拨火的士兵道:“全歼了,连多铎的尸体都被炸得残缺不全……”
    李自成已经在城内为全军的将士记功。
    这几日的战斗,完全称得上宁远大捷,多尔衮带着七万五千骑兵南下,最后逃回的士兵不足万人,折损了六万五千余骑兵。
    这是鞑子在辽东崛起之后,最惨重的一次损失,也是汉人最扬眉吐气的一场大胜,天命军的士兵还好些,他们已经习惯了大胜。
    但汉军旗的骑兵、吴三桂的辽兵,却是被战果惊呆了,这一连串的胜利,他们从来不敢想象。
    对天命军来说,不但粉碎了多尔衮南下汉地的阴谋,也用战斗力集合了人心,一万多汉军旗的骑兵,还有大明前督师洪承畴,都是主动来投……
    战场的缴获也是惊人,仅战马就接近三万匹,还有数不清的刀枪、铠甲……
    可惜,没有俘获一名鞑子。
    这或许是一种遗憾,不过,将来鞑子战败的次数多了,对汉人的心里优势消失,总有投降的时候。
    原本指望留下部分鞑子,给汉清部的人手培训鞑子的语言,没有鞑子降兵,他们只能向汉军旗的人学习满语了。
    当晚,李自成开了马肉宴庆功,也是为回归的汉军旗接风,不仅刘云水、李信,连吴三桂、洪承畴和汉军旗的几位固山额真门,都是酩酊大醉……
    李自成虽然没有宿醉,但酒水也是喝了不少,第二日起床后,感觉还是口干舌燥,连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
    亲兵服侍着梳洗过后,又喝了两开茶水,口中的酒气方才淡些。
    吃过早饭,李自成首先召见了洪承畴。
    洪承畴来到李自成的大帐,翻身拜倒于地,“罪人洪承畴,叩见皇上!”
    “免礼平生!”李自成大笑,“洪督是大明的罪人,不是华夏的罪人!”
    洪承畴也是笑,但笑得十分收敛,“皇上……”
    “坐吧!”李自成向对面一指,又让何小米奉上茶水,淡然笑道:“过去的事,咱们就不说了,还是向前看吧!”
    “罪人谢过皇上!”洪承畴落座后,又是拱拱手,不知道是谢座,还是感谢李自成翻过过去的那一页。
    “罪人一说,休要再提!”李自成话锋一转,道:“这么长时间,洪督对鞑子那边应该非常熟悉,今多尔衮新败,我们如何把握这个机会?”
    “这个,要看皇上的意思……”
    李自成笑道:“此话怎讲?”
    “皇上是否要恢复辽东都司?”
    “原来是这个?”李自成淡淡一笑,随即沉声道:“不仅辽东,便是奴儿干都司,也要恢复起来!”
    “小人明白了!”洪承畴目露精光,离座长身一揖,道:“如此小人提出两点建议:其一,趁着多尔衮新败,鞑子军心不稳,皇上兵发义州,重新夺回广宁;其二,沿着边墙向西、北方向渗透,威胁蒙古各部,让蒙古各部逐渐疏远鞑子。”
    李自成这次北伐,只想守住宁远,在关外保留一块土地,暂时维持现状,等到华夏一统之后,那时再腾出手来对付鞑子。
    没想到洪承畴更为激进,主张大军越过锦州,攻克鞑子占据的义州,恢复军事重镇广宁。
    他双目含笑,道:“洪督请道其详!”又向洪承畴摆摆手,让他坐下慢慢说。
    “过了锦州,有两条官道,一条通达医巫闾山以西的义州,然后出边墙;另外一条,经过大凌河堡、广宁卫,直达边墙以内的大小黑山堡,然后也是出边墙。鞑子在义州经营了很久,当时有不少耕种的汉人百姓,但鞑子的军队却是不多,只要一举击溃义州的鞑子,当地的汉人百姓必定回归华夏。”
    李自成微微点头,如果当地没有多少鞑子,就该趁虚而入,将边界推进至边墙。
    “只要天命军占据广宁,切断鞑子鞑子于蒙古各部的联系通道,又有当地百姓生产粮食,便是长期对峙,华夏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自成霎时明白了,不禁笑道:“鞑子与蒙古各部的联络被切断,也就无法直接掌控蒙古各部,而我天命军将士,则以边墙为依托,进可攻退可守,一步步蚕食蒙古各部,斩断鞑子的臂膀,让鞑子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皇上圣明!”
    李自成眯上双目,沉思良久,道:“朕原本打算让洪督回京任职,这样看来,洪督要留在辽东之地了……职务不存在高低,关键在于发挥个人所学。”
    “小人乃待罪之身,蒙皇上不弃……小人愿意接受皇上恩赐的任何职务!”
    “辽宁……辽东安宁!”李自成笑道:“洪督从即日起,担任辽宁省省长一职吧!”
    “辽宁省?”洪承畴一愣,没想到皇上不但不会弃了辽东,还要在辽东立省,这完全是要将辽东变成华夏的熟地。
    “不过,现在的辽东省,只有宁远、锦州两府,”李自成笑道:“其余的府县,只能向鞑子讨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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