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九,面对铺天盖地的天命军,朱由检痛下决心,要调动山海关的辽军入关勤王,内阁首辅陈演以“辽军守辽土”为由,全力反对,但朱由检似乎铁了心,难得地乾纲独断,命令陈演、张缙彦急调辽东的吴山桂入关勤王。
    同样在这一天,李自成的大军赶到潼关,面河扎营,此时李绩的第四营、李信的独立营,已经从潼关东北的风陵渡渡过黄河,深入山西境内,沿河布置了防线,接应大军渡河。
    如果从风陵渡渡河,需要绕过狭长中条山,才能深入平阳府,李自成思索片刻,让大军折而北上,从蒲津渡渡河。
    此时正是一年当中最为寒冷的时刻,黄河封冻已久,冰层厚度不下一尺,不仅士兵,连车马都可以直接在冰上行走。
    冰层虽然结实,但冰面非常湿滑,加上粮草、辎重甚多,李自成花了三日时间,大军方才全部渡过黄河。
    李绩的第四营撤军东进,与渡过黄河的第二营组成南路大军,拿下怀庆、卫辉、彰德三府后,将沿着官道,从真定北上,从南面逼近京师,牵制朝廷南路援军。
    北路大军沿着涑水河岸的官道北上,刚刚行至解州,李信已经传出讯息:独立营拿下平阳府,知府张璘归降。
    李自成大喜,立即让宋献策快马赶去平阳府,尽量留任张璘,安抚当地的百姓。
    大军随即兵分三路:第五营周宾部东进泽州,然后折而向北,大约在潞安府或者或者沁州与大军汇合;第三营秦大年部,沿着黄河北上,重点是吕梁山与黄河之间的州县,于太原府或是朔州与大军汇合,李自成亲领第一营、第六营、第七营、奉天营主力,沿着涑水河、汾河河谷北上。
    陕西巡抚蔡懋德大惊失色,一面向大同、宣府军镇求援,一面连章告急,向朝廷求救。
    朱由检召开临时朝会,商讨天命军进入山西一事。
    与上次不同,现在天命军已经进入山西,连平阳府都拿下了,京师的西大门已经洞开,除非迎接天命军进入京师,决不能坐以待毙!
    朱由检见众臣又是面面相嘘,不禁长叹一声,道:“朕不愿做亡国之君,但是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才打下的天下,到了现在将要失去了,朕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朕原意亲自督师与天命军决一死战,身死沙场没有什么遗憾的,只是是死不瞑目啊!”
    众臣再不能装聋作哑了,哪怕是安慰朱由检,也要做做样子。
    首辅陈演请战,但提出需要征收练饷做为军资,朱由检不许;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蒋德璟请战,也被朱由检驳斥。
    吏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李建泰出列奏道:“臣老家乃是山西曲沃,愿出私财饷军,不烦官帑,请提师以西。”
    朱由检方才欢喜,既能督师平贼,又不需朝廷的军饷,这才是为君分忧!欣喜道:“卿若行,朕仿古推毂礼!”
    朝会很快就结束了,李建泰回府后,立即向朱由检上疏:“御史卫桢固官复原职;授进士凌駉职方主事,并参与监军;升参将郭中杰为副总兵,领中军事;命进士石釭,联络延、宁、甘、固义士,讨贼立功。 ”
    朱由检全部答应,好不容易有一个为君分忧的人,况且这些都是小事,与督师相比,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他另外拟旨,加李建泰兵部尚书衔,赐尚方天子剑,军中便宜从事。
    二十六日,李建泰带着一千五百营兵,预备离开京师讨伐天命军,朱由检兑现朝会上的承诺,先是命驸马都尉万炜宰杀牲畜以告太庙。
    将午时分,朱由检出现在正阳门城楼上,卫士东西林列,旌旗甲仗鲜艳,内阁、五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营文武大臣侍立身后。
    朱由检在将士们的注目下,缓缓出了城门,身后的甲士和文武官员,加起来比出征的士兵还多,鸿胪寺卿当众礼赞了李建泰。
    李建泰上前致谢,朱由检龙心大悦,当众赐宴,诸掌印大臣陪侍。
    酒水七巡过后,朱由检亲自掌壶,为李建泰斟酒三杯,李建泰一一饮过,单膝跪地,“臣定当不负皇上所望,克日平贼回师!”
    “真乃朕之肱股之臣!”朱由检将李建泰搀扶起来,向后一招手,卫士忙双手奉上一旗,朱由检接过,递给李建泰。
    李建泰再次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接过锦旗,展开一看,乃是皇上手书,敕曰:代朕亲征!
    李建泰大喜,有这样一份锦旗,有时候比尚方天子剑还要管用!他这次出征,只有京营的一千五百士兵,其余的士兵,需要沿途收拢,有了皇上的的手书,恰好将沿途的士兵聚集在这面大旗之下。
    叩头谢过朱由检,李建泰方才上马,向朱由检和众臣一拱手,再不停留,拨转马头,沿着正阳门大街向南而去,从永定门出了外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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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自成在西安称帝的讯息,通过蒙古人传到盛京的时候,用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摄政王多尔衮不以为意,他最关注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逼迫另一位摄政王济尔哈朗让步,从而大权独揽;另外一件事,一直让他闷闷不乐,却是连亲兄弟多铎、阿济格都不能说。
    接近午时,阳光暖融融的,如果不用给牲畜挤奶,真是午晒的好时机。
    多尔衮从崇政殿出来,被阳光一照,心中忽地生出无数的蚂蚁,好似在拼命撕咬着他的心脏,他扭动着身躯,并没有效果,撕咬是发生在体内,双手、弯刀都够不着!
    “不行,我一定要去找她,臭娘们,儿子登基为帝,就想甩了我,没那么便宜的事!”
    寸步不离的护卫长伊罗根,不知道摄政王在嘟囔着什么,忙停下脚步,立在多尔衮的身侧,想要问话,却又不敢开口。
    多尔衮用雄鹰般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道:“伊罗根,你先回去,本王要去永福宫一趟!”
    “摄政王……”
    多尔衮挥挥手,让伊罗根别啰嗦,随后向右一拐,快步从崇政殿后的凤凰楼穿过,进入后宫,沿途虽有宫女太监,但他们除了用目光,谁也不敢拦阻。
    来到永福宫前,多尔衮的步伐方才缓下来。
    苏末儿刚好推门出来,看到多尔衮,心中顿时“咯噔”一下,但多尔衮是摄政王,身份尊贵,勉强行了大礼,“叩见摄政王!”
    多尔衮一挥手,让苏末儿起身,“你家主子在吗?”
    “庄妃娘娘……”
    “说!”多尔衮见苏末儿言辞闪烁,不觉冷哼道:“连你也敢轻视我这个摄政王?”
    苏末儿战战兢兢道:“奴婢不敢!”
    “本王问你家主子在不在,你为什么吞吞吐吐?”多尔衮怒道:“还不快说?”
    “娘娘在……”
    多尔衮打断了她的话,只要布木布泰在永福宫就够了,冷声道:“还不在前面带路?本王找庄妃娘娘有要事相商,事关皇上的大事,误了时辰,你担当得起?”
    有什么大事,还不是想着娘娘?苏末儿暗地哼了一声,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将多尔衮引入宫内。
    布木布泰看到这个熟悉的身影,顿时吃了一惊,多尔衮真是越来越大胆了,大白日的就敢闯入永福宫,若是让别人知道了……她狠狠白了多尔衮一眼,也不让座,“摄政王来到永福宫,不知有何要事?”
    多尔衮努努嘴,让苏末儿离开,顺手闭了门,方才一屁股坐下,端起布木布泰的茶水杯猛灌了一口,“自然是要事!”
    “你……”布木布泰虽然愤怒,却也不敢与多尔衮闹翻,“有什么事快说,说完了快走,免得被别人看到……”
    “这就是你对本王的报答?”多尔衮盯着布木布泰,缓缓地道:“当晚在都城隍庙,庄妃娘娘是如何向本王承诺的?只要九皇子登基为帝,以后……”
    布木布泰扬起小脸,怒道:“那你也不能大白日的就闯进永福宫……你又不是没有……得逞过……”
    “得逞?”多尔衮冷笑道:“本王用手指头都能数出来,一共得逞了几次!”顿了一顿,又道:“最近这几日,约了你几次,为何一次都不去都城隍庙?害得本王干等……”
    “妾身总不能日日服侍摄政王,摄政王不是有大福晋、侧福晋吗?”布木布泰心中生出厌烦,却不敢太过表露,“最近几日,妾身在给皇上准备春衣,正忙着呢!”
    “春衣的事情,需要你亲自动手?”多尔衮睨了布木布泰一眼,冷声道:“顺便告诉你一声,从今日开始,以后每月,你只有一次看望皇上的机会,皇上的生活,也不用你操心!”
    “你……”布木布泰大惊,这是将她和皇上隔离开,皇上才七岁,没有额娘的照应,让她如何放心?
    “这是本王和郑亲王共同商定的,已经不可更改!”多尔衮的脸上,忽地生出一丝笑意,这是胜利者的笑意,他用笑意告诉布木布泰,如果她不听话,看望皇帝的时间还会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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