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留下宋献策坐镇西安,暂时将驻扎西安的各营军队交给他,自己只带着一个千户的亲兵和牛金星、王胤昌、李琬,轻装出发,向北追赶李绩部第四营。
    他比孙传庭迟了两日出发,到鄜州时才赶上孙传庭,两部合兵,继续沿着官道向北。
    行至延安府,方才赶上李绩的第四营,此时李绩已经拿下了延安府城,见李自成终于赶过来,忙迎出城外,“大都督可算来了!”
    李自成跃下战马,淡笑道:“怎么,战事不是一直很顺利吗?”
    “大都督,战事倒是顺利,明军望风而降,属下并没有遇上多少硬仗,”李绩随即苦着脸道:“就是安抚百姓的事,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且……而且,属下只是纯粹的军人,民政方面,属下十分头痛……”
    “哈哈,”李自成大笑,这次出来,除了亲兵,并没有携带军队,但王胤昌、李琬两位民事副使都带来了,“李将军不必担心,延安府城的民政,暂时交给王胤昌先生吧,不过,你要协助他组建两个百户的城防军。”
    “如此甚好!”李绩大喜,将民政分离出去,是他祈求不得的事,组建城防军就简单多了,只要从战俘中挑选出两个百户拥护天命军的士兵,再留下部分天命军的士兵,监督他们操训一段时间,在天命军占据大势的时候,又及时发放丰厚的粮饷、土地,傻子才会当逃兵。
    进入城内的军营,李绩展开行军地图,询问李自成下一步军事行动的目标,李自成是延安府米脂县人,对延安府的高原地形十分清楚,交通不便、境内多山,即便没有旱灾,延安的百姓的百姓也不会富裕。
    最奇怪的是延安的地界,东北方向的神木、府谷二县,地形太过狭长,与府城延安相距太远,即便延安是发达的大城市,也很难辐射到这块边缘之地。
    而北面的延绥军镇,只是沿着边墙的狭长地带,完全就是拱卫的性质。
    延绥军镇西南的平凉府、西面的宁夏镇,很快就是天命军的属地了,北面的鄂尔多斯,孙传庭和虎骑兵、狼骑兵也是虎视眈眈,随时可能纳入临河都督府,延绥军镇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不仅延绥军镇,固原军镇、宁夏军镇,都不是现在的边疆,北面的鄂尔多斯,还有更北面的狼山、阴山护卫的河套地区,最终都会是华夏的国土!
    延绥军镇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按照李自成的习惯,是要“改镇立府”,因此,未来延绥军镇所在的榆林府,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的狭长地形。
    李自成思索良久,决定将延安府的北面,划归未来的榆林府,至少神木、府谷要划过去,似乎还不够,整个无定河流域都要归属榆林府,绥德州及所属的米脂县、葭州及所属的神木、府谷、吴堡三县,甚至靠近黄河的清涧县……
    这样一来,延安府整个东北角都会被切掉,只剩下鄜州和肤施、安塞、甘泉、安定、保安、宜川、延川、延长、洛川、中部、宜君十一县,其中肤施县和延安府同城,照例要撤销,实际上只有一州十县。
    李自成不太喜欢“州”这样一级机构,大的直隶州直接升格为“府”,小的散州降为“县”,地方政府将只有省、府、县三级,除了非常特别的原因,一般不再保留“州”,鄜州,降为鄜县,延安府实际上是十一县。
    未来的榆林府,绥德州降为绥德县,葭州也要降为县,但“葭”字太过生僻,改为佳县,加上米脂、神木、府谷、吴堡、清涧五县,已经有七县了,原先榆林军镇的三大军堡定边营、靖边营、怀远堡,分别更名为定边县、靖边县、横山县,榆林府也将达到十个县。
    李自成便按照这样的构想开始建设延安、榆林二府,民事副使王胤昌先组建延安府及南部已经归属的八县,大军将分兵攻打剩余的三县,尽快确立完整的延安府。
    他根据西安的经验,府城延安已失,所属州县很有可能望风而降,根本就不用费力攻打城池。
    第四营兵分三路:第八团谢应龙部,出西北方向,先拿下保安县,然后继续前行,目标是定边营及附近的各个军堡;第七团萧云林部,出正北方向,先拿下四川水和延水交汇处的安塞县,然后继续向北,目标是靖边营及边墙内外各军堡,剩余的六个团,做为北进的主力,将沿着官道,直指延绥军镇。
    谢应龙部、萧云林部完成各自的任务后,将协助当地整顿边军,每县至少保留一个团的边军。
    孙传庭在延安府与李自成分手,折向西北方向,从宁夏出关,带着李自成的亲笔信赶往朔方府。
    李自成亲率第四营主力六个团,沿着官道向东北方向挺近,一路之上,果然如李绩所说,州县都是望风而降,安抚百姓的事,都是交给李琬。
    过了绥德州,李自成让李绩继续沿着官道赶往米脂县城,自己带着亲兵赶往“老家”李家站。
    当年对盖虎的仇恨,这些年已经淡了,如果不是盖虎、艾诏、晏子宾之流所逼,自己或许没有今日之成就……
    李自成只想回到自己的“旧居”看看,当年破旧的茅屋,现在已经倒塌了吧?不知道荒废成什么样子。
    经过黑木头川的时候,李自成特意停下来,找了一间小酒馆,点了两个小菜,还让何小米陪着喝了两杯。
    在酒精的刺激下,身子急速变暖,出门的时候,即便有寒风,也没有寒冷的感觉,倒像是春日的暖风吹在身上,昏沉欲睡。
    离开黑木头川,十里的路程,不过片刻之间,眼前便是李家站的茅屋、树影,十余年过去了,村庄似乎还是贫瘠,不,从民房上看,似乎已以前还要破落一些。
    李自成心怀内疚,这次回到陕西,一定要将想方设法让父老乡亲们富裕起来。
    入了村口,李自成却是懵了,十余年没有回家,竟然找不到回家的路,更找不到自己的旧房子。
    他让何小米入村打听,何小米用二两银子,才找到一个带路的百姓,这名四旬有余的百姓,只是将他们带到一处宽敞的土房子,远远地伸手向前一指,回身便要离开。
    李自成感觉不对,让何小米止住他,“我说老乡,这不对吧,这是当年李鸿基的房子吗?”
    百姓虽然不悦,却还是小心地道:“小人是土生土长的李家站人,还会弄错?军爷不用怀疑!”
    “据说李鸿基当年逃离李家站的时候,只有三间破房,这些年来,如果没有倒塌就是万幸了,房子怎会如此宽敞?”
    “哎,当年鸿基……”百姓叹了口气,四处打量,见周围都是骑兵,并没有看到本村的百姓,方才压低嗓门道:“鸿基离家之后,官府寻找不着,着人在此守候了很久……时间久了,捕快们才逐渐撤离,后来,房子倒了,盖家就在原先的土地上盖了房子……”
    “什么?”李自成顿时大怒,吞了口吐沫,勉强保持冷静,“你说,这就是李鸿基原先的房子,现在变成盖虎的了?”
    “谁说不是呢?”百姓又是摇着头叹气。
    李自成冷声道:“明明是李鸿基的房子,盖虎在此建房,难道就没人管管?”
    百姓似乎没有发现李自成语气上的变化,小声地道:“当年李鸿基身背两条人命……盖虎又是县城的衙役,指名说鸿基是杀人犯,谁敢为鸿基出头?”
    李自成吞了口吐沫,喉管里咕咚作响,瞅了眼面前高大开阔的房子,勉强压住怒气,道:“盖虎现在还是衙役吗?”
    “这两年已经回家了,不过,他的儿子已经顶上去了,还是大老爷面前的红人……”
    李自成暗自冷哼一声,盖虎,幸好你还住在村里,也省得老子跑路!他唯恐这个百姓所言不实,又让何小米打听了数名百姓,结果都是一样:前面的确是盖虎家的房子!
    李自成怒了,旧仇未去,又添新恨!
    这样的恶棍,当年让他跑了,自己简直是犯罪,不知道这些年盖虎在村里祸害过多少百姓……
    李自成派了着两个百户的士兵,在百姓的指引下,前去包抄盖虎家的房子,暂时不要动手,但也不许任何人出入,违令者杀无赦!
    何小米还道盖虎是村中的恶霸,大都督替天行道,今日要为民除害了,哪知道李自成与盖虎还是往日的仇人。
    李自成亲率八个百户户的亲兵,来到自己原先的旧居,可惜,原先漏风的三间土墙茅草屋已经不见了,房子虽然还是土墙,还是茅草屋,但比已经气派多了,除了两进,外面还有一人高的土篱笆围墙!
    亲兵在围墙四面散开,李自成来到院门前,让何小米前去敲门,“小米,上前问问看,盖虎老爷在家吗?”
    何小米走上前,将厚实的木门敲得“咚咚”作响,终于有一名府丁模样的男子从门缝里探出半个脑袋,张口正要骂,瞥见何小米身上的铠甲,忙改了口,“这位军爷,你们找谁?”
    “盖虎盖老爷!”
    府丁一时愣了,从称呼上看,恐怕不是好事,不过,外面有无数的骑兵,自己根本惹不起,正在犹豫之间,忽见数骑快速来到院门前,一名头戴白色毡帽的武将大声喝道:“少要啰嗦,快让盖虎出来迎接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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