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的右路,郑嘉栋部所剩的包围圈明显最多,包围圈的数量越多,与天命军的接触面就越大,战斗就会越惨烈。
    郑嘉栋明显已经陷入苦战,士兵伤亡很快,假如不是孙传庭亲自擂鼓助威,他们恐怕很难支撑下去了。
    如果最后是明军支撑不下去,最先倒下的一定是郑嘉栋部。
    在这样胶着的战场,如果一部明军溃败,士气一泄,明军的主力也就垮了,孙传庭恐怕也控制不住。
    如何让郑嘉栋部快速倒下?
    李信和高立功的手中都没有士兵了,为了尽快击溃明军,除了身边的这点亲兵,独立营、承天营都已经上了战场,这点亲兵加上去,似乎没什么用!
    天命军已经没有援兵了,为了孙传庭的这两三万士兵,天命军已经投入了两个营四万余人,大都督不可能在这样泥泞的天气,再让士兵们长途奔袭前来增援。
    李信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为了包围、全歼明军,将所有的士兵都压上去了,孙传庭不是杨文岳、丁启睿之流,一口吞不得!
    不过,李信很快就想出了办法。
    既然不能歼灭郑嘉栋部,那就给他逃生的机会!
    人在绝境的时候,都会抓住唯一的机会,现在就给郑嘉栋一个机会,希望他能抓住。
    李信唤过一名传令兵,耳语几句,那传令兵迅速向战场跑去。
    东面的战场,是明军的右路,天命军的左路,最靠近箕山,明军郑嘉栋部已经伤亡近半,士兵被天命军分割成七八个包围圈。
    白广恩带着生力军冲击了一段时间,士兵渐渐疲惫,伤亡不轻,他似乎无力拯救郑嘉栋了。
    郑嘉栋正在大骂白广恩,忽地发现面前一亮,早已亲卫呼喊道:“大人,北面冲破了一个口子,大人快走!”
    “口子?谁冲破的?本大人重重有赏!”郑嘉栋抬头一看,包围圈的北面,他的正前方,果然出现了一道裂口,裂口不大,只有三五名士兵可以并行,为了守住这道口子,两侧都有士兵在苦战。
    郑嘉栋想看看裂口能不能开得大些,然而他失望了,裂口两侧的天命军士兵,正不要命的砍杀,想要将裂口堵上,明军士兵正节节败退。
    只要耽搁一点时间,裂口就要可能被堵上,士兵就会重新陷入天命军的包围之中!
    一个溺水的人,无论抓到一根圆木还是稻草,都不会放过机会。
    这一点时间,对郑嘉栋来说,已经足够了!
    郑嘉栋见形势危急,忙催动战马,逃出包围圈,士兵们跟在身后,大部分都是逃出去,组成包围圈的天命军,则是在后面紧紧追赶,似乎盯住了这股明军。
    这股小的包围圈外面,还有一层更大的包围圈,郑嘉栋逃出小型包围圈的时候,正好外面的包围圈也被明军杀出一道口子。
    天助我也!
    郑嘉栋大喜,这样的机会,他怎会放过?于是大喝一声,急急带着士兵们冲出了包围圈,完全脱离了战场。
    郑嘉栋放缓马速,用衣甲擦拭着脸上的汗水和血水,原本还想掉头回来,继续加入战团,但看到大量的天命军正向他扑来,而跟着他逃出的官兵不到两千人,心中不觉大恐,也不说话,拍马向北逃去。
    士兵们见主将逃了,哪还有军律的约束,也是随着跑了。
    天命军的士兵没有追击郑嘉栋,而是齐声喊道:“明军跑了,明军溃败了……”
    白广恩原本还打算给郑嘉栋部解围,但看到郑嘉栋带着士兵跑了,不觉大怒:“老子拼死拼活来救你,你竟然逃了……兄弟们,向北撤退……”
    孙传庭正挥汗如雨为明军击鼓助威,没想到亲卫跑过来,大声道:“大人,不好了,郑嘉栋、白广恩两部跑了……”
    鼓声太大,加上战场的噪杂声,孙传庭一时没听清,手中的鼓槌又不敢停息,便喘着粗气大喝道:“谁跑了?”
    “回督师大人,嘉栋、白广恩两部跑了……”
    “什么?”孙传庭大惊,忙将鼓槌交给身边的号兵,搭起手睑,向北一看,白广恩部还能看到队尾,而郑嘉栋部连影子都不见了。
    战斗还在继续,但人数优势更为明显的天命军,又从两侧向官兵袭裹而来……
    要是被这股天命军的这些士兵层层包裹,恐怕高杰、牛成虎、左勷三部,想撤都撤不回来。
    孙传庭心底发凉、双手冰冷,刚才擂鼓时冒出的热汗,迅速被秋风吹成冷雨……
    他知道李自成一向看不起官兵,所以才伏击天命军,天命军的确是进入伏击圈,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在天命军面前,官兵难道又是溃败的局面?
    鼓声还在继续,官兵还在伤亡,天命军的士兵正在加厚包围圈!
    “督师大人……”
    这一声叫喊,惊醒了孙传庭,他连忙喝停了擂声,没有丝毫犹豫,又让士兵敲响了锣声……
    明军大败,天命军的士兵呼喊着紧追不舍,刚才还是混战,现在明军正全线溃败,正是将士们收取战功的时候!
    李信、高立功追了二十里,斩杀逃兵无数,直到明军逃过郏县,方才停住脚步。
    孙传庭收拾残兵,只剩下不到一万,还有不少士兵带伤,粮草、辎重尽失,连睡觉的帐篷都丢了……
    好不容易在官道边找到一处避风的山坳,孙传庭升起仅有的大帐,召见几位总兵、副总兵。
    看到郑嘉栋,孙传庭顿时大怒:“两军交战正酣,你擅自逃走,致使全军溃败,罪不可赦,拖出去斩了……”
    郑嘉栋大惊,忙跪拜于地,“督师大人,不是属下,乃是萧慎鼎擅自逃跑,属下是要追回萧慎鼎……”
    牛成虎一向与郑嘉栋广西不错,便道:“督师大人,我军新败,军心不稳,却若是斩了主将,万一士兵们因害怕而溃逃……”
    高杰也道:“督师大人,既然是萧慎鼎违反军律,可斩了萧慎鼎以正军法!”
    孙传庭明知道郑嘉栋擅自逃跑,但现在的确不适合斩杀主将,便狠狠踢了跪在地上的郑嘉栋一脚,怒道:“萧慎鼎是你属下,萧慎鼎擅自逃跑,也是你御下不严……”
    “属下知罪!”郑嘉栋忙叩头如捣葱。
    孙传庭面前压住怒气,着人抓捕萧慎鼎,绳索缚了,又用白布堵住口,当众砍了脑袋。
    白广恩擅自撤军,也是要处罚的,众人又替白广恩求饶,孙传庭罚了白广恩二百匹战马,方才作罢。
    明军休息了一夜,将身上残余的干粮吃了。
    次日天明,孙传庭踌躇很久,还是传令向潼关撤军。
    皇上得到塘报,雷霆之怒肯定少不了,不知道如何处罚他,或许再次将他投入大狱……
    但孙传庭顾不得了,士气丧失,军无战心,以这些残余的军队去约战天命军,那是白白送死!
    大军沿着官道逶迤着行了十余里,游骑传回讯息:运输队已经过了汝州,却被天命军的骑兵截杀,粮草被劫掠一空……
    孙传庭几乎晕倒,身子在马背上晃了两晃,险些从马背上跌下来。
    没有粮草,如何能回到潼关?难道官兵也要做一回流寇?
    天空下起了小雨,官道被淋得半透,非常湿滑,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摔倒,明军连早饭都没吃,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冒雨行军。
    又行了十余里,快要近午了,士兵们怨声载道,纷纷喊饿,军官制止不住,孙传庭亲手斩了两名士兵,方才将士兵的怨气压下去。
    前面刚好有一片柿园,但枝头上的柿子尚未成熟,还是清幽幽的,士兵们熬不住饥饿,顺手摘下柿子,用衣袖稍稍擦洗,连皮都吃了。
    高杰担心未成熟的青柿有毒,便着人报告后军的孙传庭,孙传庭见已经吃过青柿的士兵,并没有中毒的迹象,便限制每名士兵只许吃两个,多余的柿子,可以携带在身边,做为今日的晚餐。
    士兵们纷纷爬上枝头,将柿园打扫一空,方才离开了。
    天黑再次黑下来,明军正靠着土坡、大树避风,忽地听到马蹄的“哒哒”声,孙传庭吃了一惊,难道天命军的骑兵追上来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来的是天命军的第一营刘云水部,上万骑兵分做三路,袭向明军,明军行军疲劳,又没有粮食,早已吓破了胆。
    等到天命军的骑兵靠近,顿时一哄而散,亲卫护着孙传庭,沿着官道向北逃跑,原本指望着后面的步兵能抵挡一阵,至少能吸引天命军的注意力,谁知道天命军有数千士兵,直接放弃了步兵,专门盯上了明军的骑兵。
    刘云水亲率最为精锐的第一团雷万军部,追击了一日一夜,得了两千匹战马,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兵南下。
    孙传庭部行到龙门关的时候,又被洛阳城内的顺天营王绍禹部设伏掩杀一阵,折损了许多兵马,逃回潼关的时候,士兵已经不足五千。
    李自成的大帐,接连收到数份讯息,他只看了第一份,知道了天命军大胜的概况,后面的讯息便没有兴趣了,浏览一遍,随手仍在一遍,但最后的那份讯息,却是让他吃了一惊:革左五营数十万众,正从东面而来,已经越过固始、新蔡二县,接近汝宁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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