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沿着主干道,从东门行到西门,又从南门走到北门,一路之上,也没见几个人,主干道上虽零零散散有些商铺,但铺面都不大,顾客更是凤毛麟角。
    他又沿着次干道走了一段,行人更是稀少,连店铺也是难得一见,只有几家包子馒头铺,小二有气无力地叫卖着,兴许是顾客不多,见了他们二人,小二热情地过来招呼。
    李自成和穆思蓉花了二分钱,买了两个大肉包,一人一个,要了热水,坐在茶桌前吃起来,“小二,你说包子好吃,怎的不见顾客盈门?”
    “客官是外地人吧?”小二笑道:“此时寒气未退,像客官这样的大商贾,很少出门,生意就差些,待过了二月二,生意才会好起来!”
    “现在是淡季?”李自成没想到,一个包子铺,还有这些讲究。
    “客官不愧是商贾名流,开口就是行话!”小二也是闲来无事,便信口道:“其实,即便过了二月二、三月三,生意也不会好到哪儿……也就挣个肚子饱!”
    “生意难做吗?为何?”李自成淡淡地道。
    “不瞒客官,像您这样的富商,路过三川府的太少,城内的百姓虽然喜欢小人蒸的包子馒头,却是无钱购买?”
    “奥?”李自成沉思 片刻,似乎有些明白了。
    三川府虽然位于浩门水与湟水的合流处,但并没有多少商业上的优势,这与浩门水的关系很大,他当初出征浩门县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
    浩门水的流量极大,两岸又是高山峡谷结构,河中很难通行船只;浩门水本身又是被北面的祁连山、南面的大通山、达板山挤压,并没有冲积出河谷,两岸并无多少可耕的农田,所以沿途并没有多少府县,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浩门县,还是为了将西宁与甘州连成一片而设立的。
    也就是说,三川府虽是河流的交汇之地,但北面的浩门水,除了增加水量,对经济的发展,并没有起到任何推动作用,西宁与兰州之间,即便有物资交换,三川府也不是当然的中转站!
    除非能将浩门水开发出来,让浩门水上游的物资,能够顺流而下,这样三川府就成了浩门水、湟水上游物资的交汇之地,中转的作用才会凸显出来。
    所谓的“三江交汇”之地,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但这个时代,要想开发出浩门水,势必登天还难,李自成既没有足够的技术,也没有资金、时间!
    “客官……”小二见李自成正在发呆,用手在他的眼前晃动了两下,“客官是路过,还是预备来三川府行商?”
    “奥……”李自成含糊应了声,方才醒悟过来,笑道:“暂时没做决断,只是看看,依小二看,似乎三川府的生意不太好做,大街上似乎没什么行人,没有人气,如何行商?”
    “客官果然的高人!”小二向李自成竖起大拇指,“不瞒客官,三川立府不久,城内人口不多,百姓多是在城外种地,没有人口,哪来的顾客?一年当中,也就奉节日才会出现旺季!”
    “那百姓怎么样,平日能吃得饱吗?”三川府的工商业没有跟上,这是很正常的事,关键是百姓,只要百姓能吃饱肚皮,就能稳定下来,逐渐积攒银钱,假以时日,工商业终究会发展起来。
    “吃饱饭倒是没什么问题,不瞒客官,百姓家都有粗粮,吃不掉都是用来喂猪。”小二向东方拱拱手,道:“这都是托大都督的福!”
    李自成吓了一跳,以为小二认出了自己,见小二向着东方拱手,方才明白,与穆思蓉相对一笑,见她已经吃完了肉包,便道:“多谢小二哥提醒,我再去别处看看!”
    “客官慢走!”小人躬身相送。
    李自成又去居民区走了一遭,发现比较脏乱,家禽的粪便到处都是,除了一些老人和孩子在避风的地方晒着太阳闲聊,几乎看不到壮丁。
    如果能将粪便打扫干净,这倒是一幅爽心的画卷:只有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的年份,老人才能祥和地安度晚年……
    在三川府,李自成没看到一个欣欣向荣的工业城市,却看到了一派田园风光,在工商业大发展之前,或许将它看做小镇,更符合它的经济身份。
    李自成并不失望,在现阶段,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最重要的。
    当晚,他依旧在三川府宿了,次日天明之后,方才离开,一路疾驶,终于在夜幕完全降临之前,赶到西宁。
    青海省长朱识鋐、西宁知府陈大虎、第五营游击将军周宾,带着一班文武,早已迎至城外,拜伏于地,“属下等恭迎大都督!”
    “免礼,都起身吧!”李自成跃下战马,将为首的朱识鋐、陈大虎、周宾扶起,又对着其余的人拱手还礼,让他们起身,“有劳诸位在寒风中久等,自成在此多谢了!”
    “能迎接大都督,是我等的福分。”朱识鋐忙拱手还礼,道:“大都督这次来西宁,还是住在省衙吧,这里原本就是大都督的熟地!”
    他的意思,现在的省衙,就是原先的天命都督府,一直是李自成工作、生活的地方,李自成重归故地,他理应将省衙让出来。
    “识鋐有心了。”李自成笑道:“省衙现在是你办公和生活的场所,如果搬迁出来,会造成工作、生活上的不便,我行军惯了,还是军营最舒服。”又向周宾道:“周将军,我的这些亲兵,暂时借用你的军营了!”
    “大都督放心,属下一定将他们安置好,就是第五营的兄弟们睡大街,也要让大都督的亲兵住军营!”
    周宾身后第五营的军官们,都是跟着大笑。
    李自成也是大笑,“这般一来,第五营的兄弟呀, 可是要不高兴的!”
    “谁敢?”周宾回身看着身后的军官们,“大都督的亲兵,乃是远道贵客,长途跋涉至西宁,你们要是口出怨言,当心军律伺候!”
    “属下不敢!”
    李自成忽地看到一侧的穆青山,忙拱拱手,“穆东主也来了?有劳有劳!”
    “草民见过大都督!”穆青山重新给李自成见了礼。
    朱识鋐等得差不多了,便拱着手过来,“大都督,属下准备了洗尘之筵……”
    “明日吧,骑了一日的马,我有些累了。”李自成淡淡地道:“明日我再去省衙,当面听识鋐汇报,奥,大虎也去吧,这洗尘之筵嘛,能免就免吧!”
    朱识鋐忙拱手道:“属下明白!”
    打发了文武官员们,李自成只带着何小米和一个总旗的亲兵,穆青山在前引路,驱赶着马车,沿着东门大街,再拐向北门大街。
    远远的便看到灯火通明,走到近前一看,穆府的大门前挂着许多灯笼,比新元还要热闹,两排府丁,一色青衣小帽,跪在府门前,在他们的身边,也是跪着不少人,多是女眷。
    “这是干什么?穆东主,快让他们起身!”李自成立马就想到“贾元春会大观园省亲”的场景,不知道蓉儿的母亲在不在里面,让岳母给自己下跪,多么不合适!
    “是,大都督!”穆青山转过身道:“大都督发话了,你们都起身吧!”
    早有女人掀开隔帘,将穆思蓉引出来,穆思蓉揉了揉双眼,疾步冲过去,“娘!爹!”不待两人回应,已是向她娘扑过去。
    “蓉儿,慢些……”她娘话未说完,见穆思蓉已经冲过来,只得一把搂住,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蓉儿总算回来了!”
    李自成借着灯火,仔细打量一番,见她娘不过三十出头,白净脸面,峨眉凤目,淡扫云鬓,一身紫色长袍,将身段衬托得玲珑有致。
    穆青山唯恐怠慢了李自成,忙道:“夫人,大都督和蓉儿远道而来,还是让他们入府中歇歇吧!”
    穆思蓉的娘向李自成这边看过来,浅浅一笑,“是妾身糊涂了,大都督,蓉儿,快进屋暖和暖和。”
    李自成方才上前,与她见过礼,这是第一次看到,不免多看了两眼。
    穆思蓉也向李自成这边看了一眼,抿嘴一笑,站在府门前等着李自成。
    穆青山在头前带路,“大都督,请!”
    “穆东主请!”李自成走在后面,随着穆青山入了府门,行了不到百步,进入正厅。
    穆母拉着穆思蓉的手,并肩入了府门,借着强光,在穆思蓉的身前扫了一眼,不觉轻蹙眉头,“蓉儿,你爹给大都督接风,你随我进来吧!”
    “是,娘。”穆思蓉侧首看了李自成一眼,便随着她娘入了内室,“娘,蓉儿有好多话要跟你说呢!”
    “娘听着呢,你慢慢说!”穆母与穆思蓉坐在相对的木椅上,让侍女奉了茶水,笑眯眯的看着穆思蓉。
    穆思蓉一口气说了半柱香的时间,见她娘一言不发,方才停住话头,迟疑着道:“娘……”
    穆母轻笑,“娘在听呢!听蓉儿说了这么多,知道大都督对蓉儿很好,娘就放心了!”
    “大都督对蓉儿好着呢!”穆思蓉的面上忽地一红,压低声音道:“在来西宁的路上,马车有些颠簸,大都督将蓉儿抱在腿上,说是坐在腿上的时候,颠簸就会轻些……”
    穆母“噗嗤”一笑,却是不语。
    穆思蓉盼着一双大眼睛,羞羞地道:“娘……娘想哪儿去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坐在大都督腿上,颠簸的确减轻了不少!”
    “大都督是你的夫君,就是做些什么,娘也不会反对。”穆母微微一笑,道:“娘就是奇怪,大都督对蓉儿这么好,可是蓉儿嫁给大都督,已经四五年了,为何没怀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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