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格是火爆脾气,冲天炮似的,一点就着,听说山上有汉人的伏兵,顿时怒吼道:“什么?汉人敢算计我们大金国?难道他们在辽东还没闹够……”
    萨哈廉觉得多尔衮忽地变了腔调,心中不解,目光拖过去,发觉他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顿时明白了,忙插言道:“我刚刚入山查看,还有女人孩子,或许这是他们的老营……汉人为了护卫老营,这才拼了命……”
    “女人……”豪格的声音降低了八度,但双目放光,他不是缺少女人,但女人能生孩子,如果将这些女人归入镶黄旗,镶黄旗必会发展壮大。
    “是呀,有人从上下听到女人的哭声,可能还有财物,”多尔衮的双目现出贪婪的目光,但很快就熄灭了,“可惜,镶白旗的勇士,都去追击敌兵了,我身边的人手不够。”
    “十四叔,”豪格暗暗惊喜,幸好镶白旗不在多尔衮的身边,镶红旗又被打残了,否则这等好事,怎会落到自己的头上?女人、财物……他迟疑片刻,还是忍不住道:“十四叔,今日的战斗,镶黄旗一直未参战,搜山的任务,就交给镶黄旗吧!”
    “豪格,镶黄旗是大汗亲领,万一有什么损伤……还是留待镶白旗吧,”多尔衮淡淡地道:“我已经传出军令,让他们撤回来,天黑之前,应该能够到达。”
    “十四叔,”豪格太阳穴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勃然道:“镶黄旗虽是阿玛亲领,但阿玛这次给了我十个牛录,就是让我出来历练,就算勇士们有伤亡,阿玛也不会怪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这……”多尔衮看着豪格,半张着口,显然犹豫不决。
    “十四叔不用担心,对付汉人,镶黄旗还是有不少经验,”豪格道:“再说了,等镶白旗的勇士们回来了,汉人早跑得没影了,阿玛常常告诉我,大金国骑兵的优势,就是‘兵贵神速’,难道任由卑贱的汉狗,趁着夜色白白逃掉?”
    多尔衮看了眼萨哈廉,见萨哈廉微微点头,方才叹口气道:“豪格,这次出来,察哈尔部余孽尚未找到,却是已经损兵折将,林木又是茂盛,一切须要小心……”
    “十四叔放心,大金国的勇士,善于骑射,我们就以箭矢开道,”豪格向多尔衮行了一礼,“十四叔,如果在山上找到汉人的老营……镶黄旗冒险搜山,搜到的女人、财物……”
    多尔衮笑道:“豪格有什么想法?”
    “六成,”豪格将双手上伸出六指,“女人、财物等,我只要六成,其余的四成,留给镶白旗与镶红旗……没有你们,我镶黄旗还不知道汉人的老营就在这哈达山!”
    “八成,”多尔衮道:“镶白旗一丝不要,但镶红旗……今日伤亡不小,需要人员补充,得些女人财物,回去也好分配。”
    “这怎么行……”豪格心中暗喜,眉头一皱,忽又展开,“这样吧,等我找到汉人的老营,最美丽的汉女,我将进献给十四叔……”
    “豪格有心了,”多尔衮面上一热,微微发红,但瞬息就不见了,“不过,山上草木深深,为了安全起见,豪格不要亲自上山,待勇士们将汉人完全歼灭了……”
    豪格点点头,“多谢十四叔!”右手抚肩向多尔衮行了礼,方才去了。
    他一次性投入八个牛录巡山,只留下两个牛录护卫在自己身边。
    多尔衮向远处看了一眼,追击的士兵连影子都没有,遂扔了马缰,让亲卫就地放牧,自己躺在沙地上,默默想着心思。
    萨哈廉让亲卫们包扎伤口,但亲卫包扎得稍微重了些,痛得他破口大骂。
    多尔衮听得萨哈廉的喊叫,心中吃惊,萨哈廉是条汉子,今日怎的连一点小伤就受不了?他在地上滚了两滚,坐在包扎亲卫的身边,“你等等,”又用手指在伤口轻轻捏了下,痛得萨哈廉又是龇牙咧嘴,“是不是铁片钻进肉里了?”
    “啊?”萨哈廉也是吃了一惊,当时在山上受伤的时候,他并没有感觉,更不知道是如何受伤的,现在多尔衮说起,他才害怕起来,用手在伤口一摸,果然疼痛异常,还有一股刺骨的感觉,“十四叔,伤口里怕是有铁片……”
    多尔衮冷声道:“叫巫医!”
    不久亲卫就领过两名巫医,年岁约莫四十,他们先是给多尔衮与萨哈廉行礼,“贝勒爷!”
    “别耽误时间了,快给萨哈廉看看,”多尔衮冷声道:“肉里有铁片,赶紧取出来,若是延误时间,废了这条腿,我拿你是问!”
    “是,是,贝勒爷,小人这就看看……”巫医在萨哈廉的伤口上轻轻捏了一把,见萨哈廉痛得额头上直冒冷汗,知道多尔衮说得不错,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他一边让士兵准备干草枯枝,一边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白布,白布上画着奇怪的图案。
    巫医将白布展开,平铺在草地上,然后右手搭在左肩,嘴唇微动,对着白布念了一通咒语。
    士兵们已经拾回一堆干草枯枝,升起火来,巫医先是取了一根拇指粗的树枝,让萨哈廉咬在口中,然后从衣袖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尖刀,放到火上烤热,“贝勒爷,一会取出铁片的时候,可能有些疼痛……”
    萨哈廉点点头,原本想说出两句豪言壮语,但一想起刚才蚀骨的疼痛,顿时没了底气,他闭上双目,平躺在沙地上,将伤口露出来,口中含糊不清道:“来吧!”
    巫医要了袋马奶酒,喝了一口,猛地喷在伤口上,萨哈廉浑身一颤,伤腿不由自由抖动起来。
    巫医让两名士兵按住萨哈廉的伤腿,固定不动,这才用刀尖,将伤口边缘的肌肉切开,用刀尖寻找着所谓的“铁片”。
    萨哈廉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发出狼一般的吼叫,但口中被树枝堵塞,叫得十分低沉,倒像是正在被野狗逃肛、垂死的老狼。
    忽听得“咯嘣”一声,萨哈廉将口中的树枝咬断,断枝戳破牙龈,刺出血来,多尔衮担心他咬着自己的舌头,忙让士兵们又取了树枝,强行塞进口中。
    萨哈廉呼叫片刻,声音渐渐弱下来,多尔衮吃了一惊,喝道:“巫医……”
    巫医手指抖动,差点切到膝盖骨,忙停下手中的刀具,“贝勒爷放心,三贝勒只是晕过去……”
    “那你还不快些……趁着三贝勒没有知觉……”
    “是,贝勒爷!”巫医又开始切割皮肉,不大一会儿,用刀尖挑出一块带血的锥形铜片,“贝勒爷,铁片取出来了……咦,不像是铁片……”
    多尔衮弯下身,取过“铁片”,用衣袖擦去血迹,却是弱红色,果然不是铁片,他咬着牙瞪着眼道:“汉人真是歹毒,若是让我抓住,非千刀万剐不可……”
    巫医又灌了一口马奶酒,喷在伤口上。
    萨哈廉惊醒,“痛杀我也……”
    “就好,就好,”巫医忙用原先丢在地上、画着奇怪图案的白布,将伤口包裹好,又用布袋系紧,打个死结,“贝勒爷这几日,不要跑动、不要骑马,安心待在炕床上……”
    多尔衮还在对着弹头发愣,哈达山却是传来杂乱的“砰,砰”声,他心中一紧,不觉向密林望去,但什么也看不到,过了好久,密林隐隐透出一丝丝白烟……
    “又是汉人的火铳……”
    他不知道战况如何,但时不时传出的呼叫声,让他心惊肉跳,他是不喜欢豪格,但也不希望镶黄旗损失太大,否则,回到盛京,他也不好向大汗交代!
    “砰砰”声越来越急,多尔衮侧目倾听,想要判断位置,但声音非常杂乱,似乎到处都是,一时竟无法判断方向。
    山前的女真士兵,早已下了马,伤兵由巫医包扎,没有受伤的士兵,赶紧吃肉喝酒,补充体力,连战马也是解了辔头,任其在沙地上牧草。
    多尔衮却是心神不宁,密林中的战况,他一丝不知,听火铳发出的声音,汉人应该不少,最让他不安的是,到现在为止,大金国的士兵,只有入林,尚未有人出来,将战场的最新伤亡带回来。
    他做出慢悠悠的样子,缓缓踱至豪格身边,“豪格,密林中的情形如何?”
    “啊……”豪格也正焦急,如果哈达山中是汉人的老营,人数应该不会太多,怎的这么长时间了,一点讯息否没有……也不是没有,火铳的声音尚在,汉人尚未死绝……
    多尔衮皱着眉道:“游骑传回讯息了吗?”
    “还没有,”豪格摇摇头,他比多尔衮更急,镶黄旗是阿玛的宝贝,万一伤亡严重……“十四叔,你说勇士们会不会迷路?”
    “迷路?”多尔衮忽地一惊,山中地形复杂,骑兵不善攀爬,如果落入汉人的陷阱……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道:“豪格,这都一个半时辰了,太阳已经落山……先让勇士们撤回来,今晚我们就驻扎在哈达山四面,明晨再次搜山!”
    豪格十分不爽,如果明日搜山,镶白旗、镶红旗很可能要参与,那山中的女人、财物,岂不要与他们分享?
    不过,多尔衮说得有道理,太阳就要落山了,一旦天黑,勇士们看不清道路,很难从山上撤退回来,他有些失望地看着面前咫尺之外的哈达山,十分不甘心地道:“传令,吹号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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