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泉山是皋兰山偏西的一段支脉,山上有五泉:甘露泉、掬月泉、摸子泉、蒙泉、惠泉,泉水均甘冽可饮,据说当年骠骑将军霍去病西击匈奴,路过兰州,当时人困马乏,却是找不到水源,霍去病却是淡定自若,用马鞭在山上连戳了五下,鞭痕处霎时出现五道清泉。
    霍去病有没有经过兰州,李自成不知道,也许这是后人借霍去病的名声造嘘头,也许是在神化霍去病。
    他在兰州城内与周宾分别后,周宾部出东门,而他则带着马有水部的第六千户和兰州卫的士兵,直接出了南门,步入五泉山中。
    肃王爷朱识鋐随着李自成同行,他身穿华贵的衣装,骑着高头大马,但缺少随行的侍卫,王爷的气势还是弱了不少,至少没有平日前呼后拥高高在上的感觉。
    周围全是天命军,不仅护卫着他,同时也是监视他。
    不过与他的家人相比,朱识鋐还是幸运的,他还有机会看日出日落,而他的家人,已经与甘州中护卫的士兵一样,已经被一把大火烧了,永远长眠于皋兰山中。
    朱识鋐还年轻,如果天命军给他机会,他还可以从头再来。
    大军沿着阿甘河(今雷坛河)右岸南下,邱时可统属的兰州卫士兵都是本地人,熟悉道路,加上穿的都是明军的铠甲,便在前面引路,沿途遇上百姓,都是假冒朝廷的军队,免得百姓们受惊。
    李自成的亲兵,伴着肃王朱识鋐,紧紧跟在后面,最后才是马有水部的士兵们。
    根据行军地图上的标识,在结河关之前,并没有朝廷的驻军,所以行军的速度极快,到午时的时候,已经到达了花寨子,约莫行了三十余里。
    李自成抬头看看天色,见太阳接近中天,便传令在寨子的外围歇歇,补充清水,吃些干粮,邱时可不解,特地回头找到李自成,“大都督,此处是一个保安族人的村落,保安人一贯臣服,何不去百姓家中纳凉?顺便也可讨些热水!”
    “游击将军可能不能不知,天命军所到之处,绝对不得扰民,”李自成找了一颗大树,站到树荫里,“打仗是军人的事,百姓只要正常纳粮即可,军队打仗,就是为了保证一方百姓的安宁。”
    “啊……”邱时可心中惊诧不已,抬眼扫去,天命军的士兵们,都是三三两两找块树荫,坐下来就着清水吃干粮,实在找不到树荫的,最多只是挤到屋檐下,绝对没有士兵敢去敲百姓的大门。
    “游击将军尚未正式加入天命军,可能不熟悉天命军的军律,”李自成淡淡一笑,道:“我们的军律不是写在纸上的,而是刻在心中,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是一样。”
    “这……”邱时可心中一阵悸动,刚才他已经看到,除了枪手们身着茶绿相间的迷彩服,其余的士兵,包括李自成的亲兵,身上都是沉重的明光铠,此时头上早就汗如雨下,却没有一名士兵解下铠甲散热,心道:天命军军纪严明,装备的火枪又好,战斗力自然不在话下,但士兵们如此辛苦,究竟为的哪般?
    李自成似乎猜出邱时可的心思,他放下手中的水袋,悠悠地道:“士兵们打仗,从大处来说,是为了让天下所有的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有地耕,百姓们安居乐业,就是天命军的最高目标,百姓安定了,才有可能交纳赋税,养活士兵。”
    邱时可不置可否,他只是普通的军官,没有太大的野心,也没有不切实际的理想,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生活得更好。
    “从士兵们本身来说,升官发财谁不向往?”李自成并不理会邱时可的心思,又道:“虽然天命军平日的饷银不高,每月只有半两,但要升官发财,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能在战场立功,大都督府绝不拖欠军士们的赏银,也会给军士们升官的机会,对于这些普通军户出生的是不来说,当兵实在是一个不错的职业。”在王府内得到大量的钱粮,他的信心更足了。
    “升官发财?”邱时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兵从来只是军户的义务,如果有得选择,谁愿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没想到在天命军……“大都督,那天命军的兄弟们都愿意当兵吗?”
    “这个自然,难道我还会逼迫他们不成?”李自成笑道:“不瞒游击将军,西宁很多百姓哭着喊着要当兵,一来我们暂时不需要太多的士兵,二来并不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当兵,所以,很多人没有成为天命军的机会。”
    邱时可依然不太相信,哪有人抢着当兵上战场的,除非是傻子,难道天命军所说的赏银是真的?他脑子一转,顿时有了主意,“大都督,从此处去临洮府,前面必须穿过结河关,小人愿意领本部士兵,前去拿下关隘,保障大军通行!”
    “游击将军愿意为天命军立功,我十分欢迎,不过,结河关只是一个小型的关隘,驻守的士兵并不多,赏银也不会太高,”李自成沉思片刻,道:“若是拿下结河关,一个百户的士兵足矣,士兵每人半两,指挥官二十两。”
    “赏银这么少?”邱时可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不少了,天命军的赏银,也是有规章的,”李自成笑道:“游击将军见过天命军攻打肃王府吗?伤亡并不大,也没多少危险。”
    “这……”邱时可一时语塞,李自成说得不错,他亲眼见识了天命军的战斗力,不过一时三刻的时间,整整一个甘州中护卫,千余士兵,被人数更少的天命军完全歼灭,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不过,拿下结河关,才七八十两银子,估计关内的存银也不止七八十两吧?
    “游击将军是不是认为,拿下结河关,关隘内的银子就是你的?”李自成喝了口凉水,方道:“天命军的规矩,战场的缴获,全部要上交,大都督府再给军士们论功行赏,赏银一般不会超过缴获的三成,否则,大都督府平日怎会有钱粮发放军饷?”
    “原来如此!”邱时可有些失望,但他现在已经算半个天命军,既然话已出口,难道还能收回,硬着头皮道:“大都督,即便没有赏银,小人也愿意去拿下关隘!”
    “哈哈,游击将军预备如何拿下结河关?”李自成笑道:“既为关隘,应该当道而立,易守难攻吧?”
    “结河关虽是当道而立,然此处两山之间,通道太宽,关隘只是坐落在西山,东面尚且有一段数里宽的通道,我部完全可以依靠人数上的优势,从北、东两个方向上攻击,结河关内守军不多,大都督放心,就是拼消耗,小人也会将关隘内地守军耗光!”
    “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人数上的优势,是该充分发挥出来,”李自成瞥了兰州卫的士兵一眼,“可是,这些现在都生龙活虎的兄弟们,不知道要伤亡多少,他们都有父母妻儿,在家望眼欲穿……虽说打仗免不了要死人,但做为将领的,一定要想出法子,既要达到军事目标,又要让兄弟们的伤亡小些!”
    “大都督的意思是……”
    李自成指着兰州卫的士兵,道:“游击将军难道没看出来?”
    “小人愚钝……小人不明白大都督的意思……”
    “他们身上穿的是明光铠,手中拿的是明军的制式兵器,完全是明军的配置,”李自成拍怕邱时可的膀子,道:“兰州刚刚失陷,讯息应该尚未传到结河关吧?”
    “大都督是说……”邱时可猛地一拍自己的大腿,“小人……小人明白了,大都督这招,实在是高!”
    “再高的妙招,也需要人去执行,游击将军想要立功,就得好好计议一番,争取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是,大都督,小人这就下去准备!”邱时可忙将最后一点干粮扔进口中,灌了两口清水,拜别李自成,回归本部。
    士兵们只是休息了半个时辰,就在烈日下赶路了,好在前面都是山路,虽然崎岖不平,又有杂草荆刺的羁绊,但道路两侧林木旺盛,不时有些天然的树荫。
    大军从云顶山的西北角穿过,又沿着马寒山的西缘穿行了一段,然后拐向西南,切入洮水,至夜晚扎营时,距离南面的结河关尚有三四十里。
    邱时可趁着火兵烧饭的时间,抢着见了李自成,“叩见大都督!”
    “游击将军不必多礼,起来说话,”李自成向对面的马扎上一指,示意邱时可落座,“游击将军可是想好拿下结河关的法子?”
    “回大都督,小人是有了想法,只是不知道……”
    “任何法子,理论上都是对的,关键是看实际的功效,既要达到军事目标,又须减小己方的损失,”李自成让何小米上了茶水,方道:“游击将军别急,慢慢说!”
    “谢大都督!”邱时可端起温热的白水,饮了两口,放下茶水杯,然后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游击将军智勇双全,我倒是小看了,”李自成哈哈大笑,“这个法子,的确不错,不过,我大军要迅速南下,尽快拿下临洮府城,游击将军可是要加紧实施你的计划。”
    “那……大都督,小人趁着天色尚未黑透,小人带着百名士兵,继续前行一段再行扎营,若是一切顺利,明日大都督到达结河关时,应该可以直接通行了。”
    “只是这样,就要辛苦游击将军了!”李自成拱手行了一礼。
    “大都督说哪里话?”邱时可忙起身还了礼,“为大都督效力,乃是小人的福分!”
    “哈哈哈……”
    “哈哈哈……”
    两人相对大笑,邱时可就在这笑声里离开了李自成的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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