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教义?不、不……”汤若望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两腮也是甩出一丝肌肉,显得饱满多了,“那样的话,就不是天主教了!”
    “汤先生,你们认为,只有教皇、神职人员,才可以和天主进行交流?而普通的信徒,即使祷告千遍,天主也会置之不理?难道天主只认识职位较高的信徒,却对普通的信徒视之不见?这样的天主,还会普渡众生吗?”
    李自成担心的是,一旦在西宁传扬天主教,将来西宁的教务,会受到罗马教皇的干涉,甚至政务,也是半独立,不管“政教合一”的名称多么美妙,但它不适合一个国家、民族的发展。
    如果建立松散的宗教结构,各地教会互不统属,才不至于让宗教滑入“政党”的漩涡,也不会有干涉政治的力量。
    “李先生,天主自然普渡众生,但普渡的方式,那是通过教皇和神职人员来实现的,李先生不必怀疑。”
    “如果天主与教皇或者神职人员的意见不一致呢?”
    “李先生担心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所有的神职人员,都是秉承天主的旨意。”
    “教皇呢?教皇是天主选派在世间的最高代表,但神职人员也是可以和天主交流,若是在同一个问题上,天主给出不一样的旨意,那该听谁的?或者说,既然有了教皇,为什么还需要神职人员与天主进行交流?”
    “不,不,”汤若望使劲地摇着头,“天主给予教皇和其他神职人员的旨意,一定是相同的,天主是不会出错的。”
    “天主是不会出错的,但世间的凡人都是可能出错,也可能发生争论,就像你和我,”李自成笑道:“其实,我研究天主教多年,发现你们曲解了教义,天主将旨意传给教皇,却又担心教皇不得要领,或者故意曲解了天主的意思,便与神职人员交流,让这些神职人员监督教皇。”
    李自成不待汤若望反驳,继续道:“若是神职人员,像主教、牧师、长老、传教员都能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方能帮助教皇避免出错——这样的话,神职人员在教会内也会有更高的地位,不是吗?”
    汤若望一时无言,心中却是在快速盘算着。
    “一句话,如果天主教能适当修改一些教义,不会危及大明皇帝在百姓中的威望,我立马在西宁建立教堂,还会发动人手,帮着传道,鼓励百姓入教,我估计,一年的时间,有五百至一千人入教,这些人一旦入了教,对他们的亲戚、家人、朋友,又会起着宣传作用,引导更多的人加入天主教。”
    李自成决定不和汤若望辩驳了,他的宗教理论及其有限,真要辩驳下去,迟早被批判的体无完肤,他决定利用自己的优势,诱导汤若望向他靠拢,他已经甩出两个甜枣,不怕汤若望不上钩。
    “李先生真的能带来五百人入教?”汤若望果然吞钩了。
    “五百人还算少的,西宁怎么说也有十数万人,假以时日,能有一成的人口入教,就是数千上万人,到时候,西宁可能就是大明最大的天主教徒聚集地。”李自成也不担心没有信徒,大不了将来拿士兵,甚至孩子充数,只要通过行政的手段,没有完成不了的事,再说,推行天主教的事,他已经思量很久了,对大明也不是坏事。
    “李先生,你真是我的福音,”汤若望离了座位为,学着大明人的样子,长身一揖,“有了李先生的支持,天主教在西宁,乃是大明,必定会开花结果。”
    “当然,光靠我支持还是不够的,关键还是要靠你们自己,”李自成面色一凛,正色道:“你也要拿出科学上的成绩,让百姓见识到天主的伟大之处,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入教。”
    “那是自然,”汤若望再次打开木箱,从里面翻出一本薄薄的书籍,“李先生,这是在下最新的研究成果,李先生应该没有看过。”
    李自成接过来一看,《远镜说》,难道西方已经发明了太空望远镜?是伽利略吗?
    他随手翻了几页,发现竟然是用汉字书写的,里面涉及到对伽利略的望远镜进行改良,心中大为吃惊,西方进入大航海时代,已经从科技上将中央之国甩开了,大明尚未听说过望远镜,而伽利略已经制造了望远镜,连汤若望都敢对望远镜进行改良,说明西洋的神学院培养了大批的科技人员。
    从这个角度来看,中央之国已经落后了,至少在前沿科技上,后世常常将中央之国衰落的罪责,加在满清身上,实际上即使没有满清,以汉人对传承祖宗遗产的态度,大明也是在世界之林走下坡路了。
    只是因为大明的体量足够大,又有数千年的积累,而西洋人囿于科技尚处于喷发阶段,没有完全转化为生产力,暂时对遥远的大明无可奈何。
    至少西洋人已经知道了大明,而大明对西洋人的理解,恐怕还是停留在“西夷远在万里之遥”这类笼统而抽象的阶段,在对对方的了解上,双方已经不对等了。
    但李自成已经来到这个世界,自然要将自己对世界的认识,算到大明头上,因为他本身就是汉人,他对汉人中贪官污吏的有着切身的痛恨,这并不表示他痛恨所有的汉人,相反,他要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避免汉民族在后世两百年间所遭受的磨难。
    他将《远镜说》向怀中一塞,“这本书不错,我要好好看看,将来向百姓布道传教时,也会显点本事。”
    “李先生要看,尽管拿去,在下尚有原稿。”
    “大明百姓,尤其是边疆的百姓,常常面对游牧部落的入侵,他们比较崇尚火器,不知道汤先生对火器可有研究?”李自成终于不着声色地道出了自己的最为期待的心声。
    “火器?”汤若望转动着他最具特色的蓝眼珠,“在下曾就读于罗马的德意志学院,对哲学、数学和应用科学都有所涉猎,火器自然也是在下的学习内容之一。”
    “真的?”李自成抑制着心头的狂喜,淡然道:“那汤先生可曾听说过弹药中的雷管?”
    “雷管?可是子弹发射时的引爆装置?”汤若望面露喜色,这个他正好在行,“不过,说起来很复杂,三两句话也说不清。”
    “没关系,”李自成稍稍有些失望,就像口渴的乌鸦,见到半瓶凉水,看得见却是喝不到,“你回去整理一下,绘出图纸,”李自成强调了一句:“别忘了,用汉字标注!”
    “是,是,”汤若望一叠连声,“在下今晚就绘制出雷管的图纸,写出制造方法。”
    “当然,也要将天主教的教义整理出来,明日我们研讨一下,主要做哪些修正,”李自成不能浪费了汤若望的时间,“我知道,做学问是需要静下心来,我就不打扰了,明儿见。”
    汤若望暂时被安置在中衙的一间小厅,这样的宝贝,放在眼皮底下才会安心,连同他的两名助手,也被安置在隔壁的小厅。
    李自成独自在书房沉思片刻,汤若望既然来了,那就将他的学识榨出来,将来肯定是要设立相关的学校的,可惜,在西宁,实在难以找到识字的适龄人口,否则,学习的速度会快上许多,自己的这些学子,几乎都是女人不说,汉字也是刚刚学习,承担不了重任,要是在晚几年,说不定她们的学生,就能派上用场了。
    没办法,只能在附近的牧民中找人了,不识字没关系,就从头学起,反正汤若望的寿命够长,后世的历史上,至少是活到满清入关之后,还会见了达赖喇嘛。
    当然,帮着传教布道也是必须的,如果汤若望觉得自己是在骗他,有多少知识也会藏着腋着,就从附近的百姓入手,最好是能给他们一些甜头,百姓是最实惠的阶层,千好万好,不如银子和粮食好。
    免费发放神的果实!
    李自成想起,自己小时候,班里的小朋友,以领到教堂的糖果为荣,甚至舍不得吃,硬是留到班级来在伙伴们面前炫耀一番。
    老人贪小便宜,也是重点的关注对象,后世历史上,常有老人将“棺材本”被骗,就是贪小便宜的结果。
    不过,这就需要银子,他现在的银子也不富裕,虽然存了六七万两,但匠作坊将需要大量的银子,这些银子还不知道能添上哪个窟窿。
    还有士兵的粮饷需要支付,自从鞑子叩关,朝廷就中断了给西宁卫的粮饷,伍少陵以监军的身份给朝廷去了两封讨要粮饷的折子,也是杳无音讯,现在士兵的粮饷,都是李自成在垫付。
    他的造血功能也不强,现在的西宁卫,正是从牧业向农耕的转变时期,但耕种的农民尚未有任何收入,无法上交农业的税收。
    只有西宁湟酒和西湟酒家在硬撑着,但这两个企业,本身的规模都不大,盈利也是有限,特别是西湟酒家,才刚刚开业,尚未走上盈利的巅峰。
    唯一的希望,就是玻璃厂了,李自成希望匠人们能早早烧制出玻璃,为军队输血。
    当晚,应该是陈秋蝶侍寝,李自成硬是拉着宋玉莲来了一场三人行,果然,李自成因为会见了汤若望,心中一时兴奋,晚上特别威猛,陈秋蝶很快就败下阵来,张口不住讨饶,幸好宋玉莲接上,才堪堪打个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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