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坊在北门大街与东门大街之间,实际上就是西宁城的东北方向,李自成来到北门大街的时候,发现市坊远不像后世的城市商业区、步行街那样,摩肩擦踵,咸猪手只当是伸个懒腰,街上行人稀疏,倒像是地广人稀的关外,他拐过北门大街后,步行来到天理巷,在转弯的地方看到一件日用杂货的店铺。
    店铺中一个铜制水壶吸引了他的目光。
    小二见李自成身后跟着数名士兵,腰间都别着短刀,情知是卫里的哪位将军,忙躬身陪着笑脸道:“军爷,小店的杂货虽然不多,但每一样都是实打实的,价格上也没有虚头,军爷要是看上什么,尽管吩咐小人一声。”
    李自成拿起铜壶,左右打量,又伸手摸了摸,“这个铜壶不错,还有吗?”
    “有,有,还有两个,”小二一叠连声,“小人一并取来,让军爷过目。”拱了拱手,转身入了内堂,双手拎了两个铜壶出来,都是崭新的。
    李自成拎着试了试,感觉很沉,估计是铜制的不假,“小二,能否取一段铜管,将这两个铜壶串起来,铜管不用太长,两尺足矣!”
    “铜管?”小二顿时抓耳挠腮,“军爷,铜管倒是有,不过,将这两个壶嘴连起来,小人闻所未闻,再说,铜管与壶嘴的粗细不一,也难连接呀!”
    任二喜瞪着眼骂道:“让你做就坐,哪有那么多废话?”
    “二喜,有话好好说,”李自成也觉得是为难小二了,便道:“你们的铜壶在哪儿定制的,让他们去做,连这壶嘴,也要向下弯曲一段才行。”他用手比划着,直到小二明白。
    小二收起水壶,心道:这有什么用呀?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人,下意识看了任二喜一眼,却是不敢说话。
    李自成让任二喜摸出碎银,在手上掂了掂,挑出一两左右的的银锞子,递给小二,“傍晚我来取货,这些银子,后不够?”
    “够了,够了,”小二见了银子,顿时两眼放光,先向怀中一塞,躬身道:“小人这就去!”
    李自成出了店铺,让任二喜去买三十斤上好的白酒,要想惊吓穆青山了,这是能最快出成果的。
    穆青山是商人,相对比较精明,想要拴住他,必须有拿得出手的东西,寻常的物事,他见得多了,必须出奇制胜,还要有商业上的价值。
    任二喜以为李自成要大摆筵席,“大人这是要宴请客人吗?”
    “哪有那么多废话?”李自成笑道:“让你去就去,赶紧的,要上好的酒!”
    “是,大人!”任二喜一躬身,转身去了,李自成又唤过一名亲兵,让他去一趟匠作坊,“让工匠制作一个木架,不,铁架,铁架要有一尺高,上端的圈口要能放上铜壶。”
    亲兵离开之后,李自成才晃悠晃悠着回到官衙,此时差不多是午时,宋玉莲已经做好了饭菜,见李自成按时回家,倒有些不适应,“大人今日在家吃饭吗?”
    “嗯,今日终于可以回家了!”李自成向木椅上一趟,“蝶儿呢?怎么没见到这只叫天子云雀?”
    “来了!”陈秋蝶听到声音,从内室飞奔过来,靠在李自成的右腿边,笑道:“大人今日舍得回家了?”
    李自成在的臀部轻拍了一下,“什么话?这是我的家,怎会不回来?这不,有时实在是太忙了!”
    李自成原本也和士兵们一样,每天吃“工作餐”,自从宋玉莲、陈秋蝶住进后衙,在家中做饭,屋子开始有了人间香火的味道。
    但李自成刚刚占据西宁,为长久计,常常在外吃了饭回来,为此没少遭到陈秋蝶的白眼,现在只要人在西宁,他也尽量回家吃饭。
    没有女人,便无所谓家,他现在有了这一对母女,却是常常不在家吃饭,说到底,家只是他睡觉的地方,难怪陈秋蝶口出怨言,没有男人,这个家同样不像一个家!
    像现在这样,宋玉莲担当家庭主妇,做饭、烧菜、洗衣,回来就会有热汤热水,还有好脸色,标准的贤妻,还有蝶儿,她这个年龄,虽然脑子里想得很多,实际上就是一个可爱的小萝莉,比邻家小妹妹也大不了多少,也就撒个娇卖个萌。
    李自成搂着她的腰肢,见她默不作声,道:“怎么样,又无聊了?”
    “大人回来就不一样了!”陈秋蝶几乎倚在李自成的身上,闭上双目,做深呼吸装状。
    “蝶儿,大人忙了一上午,也该饿了,还不过来端饭菜?”宋玉莲的声音夹杂着锅铲转动的声音,从餐房传出来。
    “来了,娘!”陈秋蝶口中答应,身子却是不动。
    “哈哈,”李自成大笑,拦腰将她抱起,去往餐房,快到餐房门前,才在陈秋蝶的挣扎中放下她,“我来看看,莲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三人坐到餐桌前,宋玉莲脸上一直挂着微笑,看得多吃得少,在她眼中,李自成与与她女儿,才是餐桌上的主角,每消灭一个馒头,或是一样菜肴,她都发出会心的笑。
    而陈秋蝶,可能是为了提高消化能力,小嘴永远不会停息,两腮被饭菜涨得满满的,刚空闲一会,便问道:“大人,你的女学子已经来了几天了,学堂啥时开课?”
    “快了,待学堂的房子收拾妥当,就要开课了,”李自成吞下口中的饭菜,继续道:“蝶儿,你考虑好了,真要每天去学堂吗?”
    “嗯,考虑好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咚,咚,咚……”墙壁明显抖了几抖,连地面也是微微颤动,李自成的第一反应,便是“人肉炸弹”,不过,这个时代,应该没有那种令人作呕的袭击方式。
    听声音一直不停,便问道:“怎么回事?”
    宋玉莲起身道:“好似就在附近,婢子去看看!”放下碗箸,寻声而去,片刻便回,喘着粗气,双手不断拍打胸口,“大人,有人在砸墙,官衙的围墙!”
    “砸墙?”李自成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士兵与工匠,准备在官衙的围墙上开道耳门,方便出入学堂,便笑道:“原来如此!”
    “原来大人早就知道了?”宋玉莲的脸儿霎时恢复了红润,却是白了李自成一眼,“大人早不说,吓死婢子了!”
    陈秋蝶却是不解,她充分发扬了打破砂锅的的精神,“大人,官衙的围墙不要了?”
    “奥,只是开道耳门。”李自成不得不满足她的好奇心,直到午饭结束,差不多才解释完毕,但陈秋蝶还是不太相信,目光一直定在李自成的脸上。
    李自成顾不得许多了,这个丫头,闲来无事,脑子想的东西太多,懒得理她,但工匠在施工,后衙也不清静了,他原本准备在家休憩片刻,便打消了念头。
    回到中衙,李自成开了一间小厅,让士兵们搬些黑炭进来,自己先匠作坊而去。
    现在的匠作坊,算是正常运转了,经过沈道的多方奔走,已经聚集了四十多工匠,除了木匠和铁匠赶着铸造曲辕犁,其余的工匠基本无事可做。
    李自成先去看了火器匠,与上次相比,已经有点人样了,都是粗布大褂,几名匠人正对着噜嘧铳发呆,忽然见到李自成,一起下跪,齐声道:“大人!”
    “起来吧,”李自成微微一笑,“怎么样,可以仿制吗?”
    “大人,”一名年龄稍大的匠人左右环顾,终于道:“我们没有这种铁质,无法制成双管。”
    李自成这才想起,大明的工匠,乃是要负责完整的制造技术,也就是说,从炼铁到铸枪,包括子弹,都是一人完成,他人的技术,都是重复,但人的性格、习惯、理解上有差异,不同的人,就会做出不同的产品,而技术高明的工匠,绝对不会将自己辛苦得来的技术与他人交流分享,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这样的技术储备,对于工艺简单的,比如铸把菜刀、剪刀、铜锁什么的,有着一定的优势,至少工匠们心中有数,做起来比较熟练,各个部件之间不会出现吻合问题,在这个没有“国标”的时代,一双手到底,本身就是优势。
    但遇上工艺复杂的,只靠一双手,就变成劣势了,如果是航母、隐形战斗机,一双手还能造出来吗?火器已经属于比较复杂的工艺,一双手即便能完成,产量也会上不去,看来,以后得给他们洗洗脑子,如果语言不行,就用银子。
    “材料问题你不用管,如果有合适的材料,你能仿制出来吗?威力不会下降吗?”
    “这个……”老工匠犹豫片刻,方道:“大人,这个口说无凭,只有试过才会知道。”
    李自成点点头,他说的应该是实话,如果仅仅拨弄几下,就能将一杆不熟悉的噜嘧铳仿制出来,而且威力不减,那他绝不是大明的工匠,而是中央王国的匠人。
    不过这些工匠们迟早要接触火器,李自成没有让他们仿制噜嘧铳的原因,乃是看不上这种落后的火器,据说发明噜嘧铳的奥斯曼帝国,已经使用了数十年,也许他们自己都更新换代了,现在才开始仿制,那真是让奥斯曼帝国笑掉大牙。
    李自成怀中有更为先进的火器图纸及铸造工艺,他面临着选择,究竟要开发哪一种,按他的本意,直接拿出现代步枪,不但能虐杀大明的步兵,就是游牧民族的骑兵,也只有满地找牙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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