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没有插手仙盟内部事务的意思,也明白此时的展笑天人设再崩,也不需要自己这方面的指点了,便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像那几个人希望的那样为其求情。
    一抬眼,瞧见的是展笑天眼睛明亮笑容灿烂,仿佛在等夸似的表情,颇有几分当年在崖底时功法有进展之后的神态。
    余笙抬手,本想摸摸头,意识到周围外人较多,最终只拍了拍肩,如他所愿夸夸,“仙盟有你,那些前辈长老们想必可以放心了。”
    展笑天走近了两步,目光灼灼仍盯着他,好似还没满足,追问道,“那师尊有我,可也觉得放心了?”
    余笙眨眼,“嗯?自然是放心的。”
    就大徒弟搞事最少,最好哄了嘛,心思也简单,不用猜来猜去。
    展笑天笑得更开,目光仍然灼热。
    余笙想了想,补充一句,“这次没伤到自己,有进步了。”
    他的心情似乎彻底好起来了,手背到身后,再拿出时多了一把各色各样的花花草草,递了过去,“师尊,这个给您。”
    礼物?
    余笙下意识接来了,捏在手里才发觉不对。
    这哪里是什么寻常的花花草草,分明是‘缰绳’!连接着那些偷渡犯识海内的玄印,只要毁掉这把花,就等于要了那些人的命!
    余笙一口气没喘过来,“你……?!”
    那些性命又被第二个人捏着玩的犯人们,表情更是五彩纷呈。
    展笑天完全没当回事,嘿嘿一笑,“这些人,原本也可以直接在外处死的,有盟主的身份压着,不会有人问责……他们惊扰到了师尊,耽误了我与师尊的时间,其实徒儿方才好几次都想杀了他们,就算现在,也对自己的意志力没什么信心,说不定睡梦中就怒气攻心夺了他们性命,仔细想想,还是先交给师尊保管比较好。”
    余笙:……
    好个屁。
    我又不是仙盟的人。
    展笑天一手轻轻放在佩剑上,指腹在上面摩挲,下意识安抚着剑灵,声线低沉下去,“师尊对徒儿放心得太早了。”
    余笙皱眉,“笑天,你担心被剑灵影响心智?”
    他摇头,“师尊,这些人命是贱了些,没想到玄印彼端的‘缰绳’,实体化出来倒是漂亮,您若是觉得好看、顺眼,就代徒儿保管吧,不喜欢这种野花野草,随手丢了、烧了都可以。”
    殷妄之在旁边看戏看得腻歪了,“知道是野花野草,就该早些一把火烧了做肥料,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
    展笑天脸色恢复了一本正经,语气平淡,“仙盟有仙盟的规矩,我不能这么做。”
    殷妄之:“自相矛盾。”
    “如果师尊觉得他们该死,那就不算是坏了规矩,更不会触犯任何原则。”展笑天嘴角扬起,眉眼间多了股疯劲儿,看得余笙心头一跳。
    他方才还觉得,展笑天人设崩坏的程度最低。
    他方才还在心中欣慰,觉得展笑天作为盟主,足够冷静顾大局,会像原著里写的那样,维护人世间的是非黑白,又不缺乏一定的人情味,没有迷弟迷妹都难以理解。
    余笙心底里泛起一阵凉气,低头再看这一簇看似寻常的花花草草,手心都冒出汗来,那些花是真的好看,是鲜嫩欲滴,泛着奇妙香气的,颜色来自于灵魂,气味来自于记忆,枝叶中的养分水分来自于命脉根骨。
    展笑天仍然知道什么是该做,什么是不该做,什么是不可让步的原则。
    可他也早已不是原著中的那个展盟主了。
    那个清润明朗的嗓音再次响起,音调平直低沉,不带情绪地念出句子,
    “仙盟盟规中,有一条是针对盟主的。”展笑天一边轻抚着佩剑,一边缓慢说道,“历代盟主若道心不稳、心念动摇,其师长前辈可行监管之职,划分一线规范。”
    余笙沉默了。
    他竟然一直没发觉,此时的展笑天,已经失去作为盟主的自信了。
    也许骄傲还在,但展笑天的信念已经开始动摇,开始自我怀疑,道心出现破绽了,原著中意志最坚定的主角,以一己之力改善整个仙盟现状做出改革的主角,成了无数人是非准则、憧憬对象的主角,此时竟主动请求师尊成为他的监管者。
    就连眼下,他都不相信自己能时刻保持理智,不因私愤而冲动处死一些本应该带去仙盟审判的犯人。
    殷妄之说他自相矛盾,说他虚伪,而在原著中,展笑天是没有破绽、对自我要求极其严格的,让立场不同的鬼王都挑不出毛病,甚至亲口表示过欣赏敬佩其为人,这也成了两人友谊的开端。
    如今,则成了两人彼此讥讽争吵的源头,互相看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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