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黎,好名字!来小重黎,祖母抱抱!”女娽站起身来,小心翼翼的抱起重黎,一脸慈爱的对着卷章道:“你看,童儿,他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那当然,我儿子不像我像谁!”卷章拎起盆中的丝帕,一边替骄福擦额头,一边回答道。
    “卷章呐,大伙已经在院子里架开锅子了,就等你那鲜肉下锅了!”屋外传来金伯洪亮的声音。
    “好勒,金伯,我这就来!”卷章起身,向着侧墙走去。
    只见这墙上挂着一张弓,和几支被磨的异常锋利的石质箭羽。
    这箭羽是每个孩子将要出生时,他们的父亲专门为一种名为头猎的习俗所准备的。
    卷章屋里的这几支箭,是他用了一个月时间才在山里找到的铁石打磨而成,从寻找铁石到打磨,一共用了近半年时间才完成。
    取下箭羽,卷章轻轻的抚摸着泛着点点寒光的箭头,随后将其放入箭篓中,背起大弓。来到床前,轻轻的吻了一下重黎,给婆媳二人道了别,便大步的向外走去。
    每当有小孩出生的时,村子里都要聚在一起庆祝,而孩子的父亲也要亲自去山里猎杀野兽,并且那野兽必须是这天看到的第一头活着的野兽,并在中午之前赶回来,以用于大家聚会时所需的肉食。
    据说猎杀到的野兽越强大,以后孩子也会越强壮,并且将这野兽用作孩子的生辰图腾!
    这习俗便被称作头猎。
    卷章踏出屋子,只见那头白蛟已经自己去到田边的土埂上趴着睡觉去了,几个孩童怯怯的围着它,却不敢上前,只是好奇的盯着,大人们见白蛟不伤人,也放开了胆子,不再理睬。
    而小院的一边已经架起两口大铁锅,大锅旁有一口陶土大缸,众人正忙着生火提水,场面好不热闹。
    这大锅和大缸卷章见过,这是金伯专门为庆祝孩童出生而准备的,平常不用时都放在金伯家里,并且,这是村里唯一的两口铁锅。
    众人见到卷章,招呼了一声,便继续忙着各自手里的事情。
    “卷章呐,时候不早了!大伙可都放下了山里的活儿,就等你这鲜肉吃啊!”金伯催促道。
    “是啊卷章,我田里还有草没拔呢!就等着你这肉吃,你小子倒是利索些啊!这头猎可不能耽搁啊!”一个提着两陶罐水满脸络腮的彪形大汉一边将水倒入大缸中,一边用嗡声嗡气的声音道。
    其他在忙的人也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事,跟着附和起来。
    “好勒!大家别着急!我马上就去山里给我儿子猎一头大的!”卷章说完,便和大伙道了别。
    卷章来到白蛟身边,一跨而上,驱着白蛟在大伙的惊呼声中,向着山里飞去。
    这白蛟乃是女娽从小喂养的一头凶兽,除了女娽以外,就只有颛顼和卷章能够驾驭它,小时候的卷章没事就喜欢爬到它身上去玩,惹的他的其他兄弟姐妹眼红不已。
    重黎的头猎卷章在半年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他记得村子往后十里外的一座大山里有一头成年龙侄,此兽身长一丈,九头九尾,这头龙侄独自霸占着那座山,其他野兽根本不敢靠近!并且,这也是近百里左右最为强大的一头蛮兽了。
    便随着耳边呼啸的风声,不一会儿便到了目的地。
    为了不惊动龙侄,卷章招呼白蛟在距离龙侄所在的大山一里处便停了下来。
    这大山草木葱郁,却不陡峭。
    为了确保中途不会看见其他野兽,卷章一跳下白蛟背上,便闭起了眼睛。一股无形的气息以卷章为中心,覆盖了近半里地,交代白蛟在此等候后,卷章闭着眼迅速的向着山上移动着。
    作为帝王的直系子弟,卷章从小便被颛顼身边的几大将领教导从武,他被赶出都城并不是因为他废材,相反,正是因为他在武学上的天赋让颛顼的几大将领都夸赞不已,甚至后来颛顼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可是不久后,颛顼发现卷章虽然在武学方面堪比鬼才,可是,他却有一种怪病,便是对战场异常恐惧,用于药师的话说,便是六气不全。
    所谓六气,一气曰德,二气曰仁,三气曰义,四气曰礼,五气曰信,六气曰勇。
    而卷章的勇之气却是有些薄弱,所以才会对战场上那庞大的杀意与战意异常敏感。
    这对于颛顼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他试过很多方法,也无法抑制卷章对战争的恐惧。
    这让颛顼无比痛心,六气缺勇的卷章白白拥有一身强大武力,在战场上却连个普通兵士都不如。
    无奈之下,只得将其驱出帝都流放进大荒,以期望他在与天争时可以淬炼其勇之气。
    可是事实再次让颛顼失望了,几年下来,卷章的勇之气却是丝毫没有增强的迹象。
    直到现在,颛顼基本已经放弃了卷章,任由他去。
    卷章闭着眼睛所展现出的能力叫做心眼,用心去看周围,虽然不用眼睛看,仍然能清楚的感觉到四周的一切。
    卷章来到山中,原本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只见卷章眉头紧皱,在他眼前,是一个山洞,这山洞本是龙侄的巢穴,可是顺着心眼看下去,卷章在山洞里没有发现任何龙侄的踪迹。
    再次张开心眼,卷章继续向着山顶前进。
    忽然,一团鲜红的血迹出现在一片杂乱的草丛中,并且,四周凌乱的草木预示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争斗。
    卷章迅速的来到那团血渍前,伸出手指蘸了些血,这团血渍触手温热,显然是刚留下不久,卷章眉头一皱,顺着血迹跟了下去。
    就在卷章快到山顶时,只见不远处一块巨石上,一道体型和龙侄差不多的赤红兽影正在低头啃咬着一具生有九尾的兽尸,传出一声声令人牙齿发酸的咔咔声,仔细一看,那兽尸正是卷章想要猎杀的龙侄,可是,现在已经被那红色的蛮兽杀死了,论强大,显然,这浑身赤红的蛮兽更胜一筹。
    只是,那红色兽影却是有些似曾相识。
    卷章小心翼翼的隐蔽着自己的身形,心中一喜,头猎的目标自然是越强大越好!
    “那么就是你了!”抛去心中的杂念,卷章拿起大弓,反手抽出一枝箭羽,将其撘在那张大弓中,瞄准了那赤红身影,双臂也泛出一股青芒。
    那赤红兽影似乎感觉到了背后的杀意,忽的转过身来,浑身毛发无风自动,铜铃般的血红大眼中,闪烁着嗜血的红芒,喉头发出一声哭嚎般的低吼,露出沾满血迹的锋利牙齿。
    那是一只赤红巨犬!
    就在那赤红巨犬转过身来的瞬间,卷章只感觉背脊一凉,一股肃杀之气迎面而来,紧接着一支数量庞大的军队突兀的出现在他面前,无声的喊杀声从对面那仿佛有千军万马般的影子中传来。
    卷章原本泛出青芒的双臂在那兽影转过身时,突然颤抖了起来。
    那赤红巨犬卷章认得,那巨犬名为天犬,还有一个别称,叫做战争之影。
    之所以会叫战争之影,那是因为这天犬有个奇怪的天赋。它可以发出一种奇怪的低吼声,这声音能沟通天地间因为战争而死去的将士的魂,让那些魂聚集起来,并且短暂的恢复生前的敌意,从而使敌人仿若置身于战场中,以迷惑敌人,方便自己进攻或者逃遁。
    然而,对于战争的恐惧,让卷章在此刻已经忘记了自己前来山中的目的,而且,就连自己拥有着强大的武力也给忘记了。
    出自本能的恐惧让卷章浑身颤抖的摔倒在地,满脸恐惧的盯着对面那千军万马般的影子,坐在地上的身子不断后退。
    被对方的强大气息压抑的全身紧绷的天犬见得这一幕,眼底露出一抹嘲讽之色,原本想要遁去的它突然打消了那个念头。缓缓的朝着正在连滚带爬逃跑的卷章而去。
    “不……”
    看着那千军万马不断逼近,卷章此刻就像普通人般大叫着狼狈的向后逃跑着,眼见那些将士挥舞着长矛,就要刺透他的身体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突兀的响起,紧接着,一只修长略带粗糙的手掌也撘上了他的肩头。
    卷章回头,有些愣愣的看着突然出现在背后对着自己笑的女人,以及那女人怀抱中不断啼哭的婴儿。
    骄福,儿子……
    原本因为恐惧而收缩到极致的瞳孔在那两道影子出现后,缓缓的恢复了正常,眼前那千军万马随着心中恐惧的消失,也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闪着寒光的锋利爪子,如果这一爪挠实,后果不堪设想。
    眼见那利爪就要拦腰截断卷章身体时,只见卷章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堪堪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紧接着,一只脚在身体闪开的同时,一脚狠狠的踢在天犬腹部。
    近一丈长的巨大天犬被卷章这一脚踢的腾空而起,直直的撞在远处那块巨石上,发出一声哀鸣,不断的颤抖着。
    卷章在从战争之魂的阴影中脱离的那一瞬间,他便觉得身体中有某种东西在慢慢的滋生。躲开天犬的致命一击后,那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此刻卷章额头之上,一丝金黄色的纹络由淡变浓,在这丝金色纹络变实后,一道金色的光芒忽然从天而降,将卷章整个人笼罩在其中。
    于此同时,几百里外,一座灰黑色的宫殿中,同样亮起一道金黄色光芒。
    那金芒来的快去的也快,而卷章在这金芒消失后,体内那种有东西滋生的异样感也随之消失了,只是感觉好像自己身上多了些什么。
    就在卷章纳闷的时候,忽然一股锋锐之气伴随着一股淡淡的兽猩味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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