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以为程隋珠会表现的勃然大怒或者惶恐万分,可是她却好似根本没听清静心师太到底在说什么一样。
    “师父,我只想问一句,你对峨眉派,到底是不是真的很放在心上。你是觉得弟子我哪里做的不好,让您伤心了么?您也可以打我骂我,可是不要这样对待我啊!”
    她的话语,从字眼上看来,组织的是言辞恳切,可是听她的声音,却是平缓无波,叫人听在耳中,只觉得十分的诡异。
    可是,这些话,听在了静心师太的耳朵里,明显的又是另外一种滋味。她虽然脸上没有做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可是她的眼眶,已经是莫名的红了。
    “隋珠,你还是六岁的时候,就来到山上了吧。因为你年纪小,我待你也一向不若其他弟子那样的严苛。或许,也正是这样才把你惯坏了吗?从前,你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对我说的,可是现在,你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为师看到你,都会觉得害怕。所以,我刚刚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我并非把你逐出师门,而是峨眉派的这座山门太小了,早已经容不下你这尊大菩萨了。哎,你若是肯放过为师,放过峨眉,我也谢谢你。你若是不肯,那么峨眉派虽说尽是女流之辈,也不在意做那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小小牺牲。”
    静心师太先是面带着慈祥,好像想起了程隋珠当年刚刚上山的小样子,继而就是语带悲伤,应是伤怀于程隋珠变作了一个自己不认得的模样,可是说到了最后,她的声音铮铮然犹如一曲琵琶弹出的十面埋伏,壮怀激烈之情溢于言表。她的这一番话语,登时让许许多多的人们感到汗颜。虽然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是人们仍旧是有着羞耻之心的。他们容易被别人左右,容易被外物影响,所以,他们才会如墙头草一般,倒来倒去,没有半分的自由。
    程隋珠沉默了一下,看来也是在理清一些个复杂的情绪。她的脸色变了数变,甚至于脸上也出现了一丝痛苦的神色。到了最后,她的面色,才恢复如常,轻声的说道:“师父,既然您已经不认我这徒弟了,我也就最后再叫你一声师父。从此以后,我们就再无半点相干。至于说,你所言什么玉碎和瓦全,我倒是也闹不清楚了,我明明在这里对付异族番邦,哪一点做的有问题么?更何况,您也是大明的子民,难道不站在大明的立场上去对待问题么?或许,您觉得我的手段有些过分了,是这样的吧?可是,在如今这种局面下,虽然我和叶公子占据了一点点优势,可是仍是身处险地,哪怕一点点的疏忽,都可能让整个大好局面付之东流,所以我不得不狠一点,不得不非此即彼不容许任何的中间状态。既然您选了不跟我一路,那么,我也不强求。一旦你我二人交手,那么您教给我的武功,我是一星半点也不会用的。”
    程隋珠的话,不无道理,可是最后的一番话,却显得很是有些伤人。一方面她表面是说要有返哺之恩,不敢用师父教给她的武功回过头去对付恩师,可是听她的那语气语调,让人只觉得她更是在嫌弃峨眉的功夫,实在是让人瞧不上眼,不登大雅之堂。
    静心师太并算不得善于言辞,被她这样锦里藏针的一番抢白,竟是气得脸色煞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在,静心师太的旁边,还有一位老道士。
    郁离道长一捻胡须,慢条斯理的回应道:“程姑娘,不知你是否有闻,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当然了,你可以说,你是个小女子,不是个大丈夫。可是小女子,也不该如此的心狠手辣。而且虽然你刚刚说了那么许多的道理,我仍旧看不出,你到底想要做些什么。东瀛人和满情人要斗个你死我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要早早的横加一手,刺死了场上最强的桓度。这好像并没有什么道理吧,正常的思维,你更应该坐山观虎斗,无论谁输谁赢,你获得的利益只怕都要更大一些。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或者,你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么?”
    郁离道长的这一问,确实也说到了许多人的心中。这个让人捉摸不定的女子,她到底在这其中,是在要追求什么呢?这也让好多人心中疑惑,自然,叶妄韫也是一样有此疑惑,只是他没有明显的表露出来而已。
    面对郁离道长的诘问,程隋珠倒是不慌不忙。
    “子曾经曰过,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而且,我是女人诶,难道你没有听说过,不要跟女人讲什么道理么?我就是喜欢这样,难道一定需要什么道理嘛?需要嘛?哦,也是,你一个老道士,自然是不懂女人的了。”
    程隋珠倒是毫不含糊,不过这好像未免有些太过胡搅蛮缠了吧?
    好在是,她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场白而已。否则,大明朝的脸面,或许都要被丢光了。
    “好了,不闹了。武当山的老道长,其实你问的问题,也不算是太笨。可是呢,这世间,总是有一些秘密,是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所以,这件事情,事关秘密,你的疑问,或许只能留在肚子里,跟你一起埋藏在地中,腐烂掉。”
    程隋珠摊了摊手,微微一耸肩,看起来很是可爱俏皮。
    可惜,到了这个时候,几乎没有谁还会认为这个小姑娘,能够跟“可爱”两个字沾上任何的关系。
    “好吧,你这个解释,也算是足够了。自古以来,身份卑下者,就从来没有问问题的权利,又有什么奇怪呢?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概莫能免。这种事情,换到了咱们武林之中,自然也是一样,谁的拳头够硬,自然就有说话的权利。否则的话,要么就夹着尾巴老老实实的不知是做人还是做狗,要么就你变得比对方还要霸道。否则,还有一条路,就像程姑娘所说,自己挖个坑儿,把自己趁早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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