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似乎比来时还要漫长。
    但总体来说,还是一帆风顺的,除了当家的侯爷半路溜了以外。
    李文硕觉得自己不是溜了,毕竟自己走的正大光明,甚至也不快,丝毫没有掩饰,只不过没有打声招呼。
    他的心里十分宁静,就这么走着,没有目的地,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没有选择御剑而行,而是在路上慢悠悠的晃荡着,一身白衣,长剑负于身后,配上那张白嫩的脸,还真像一个昆仑雪峰外出历练的年轻弟子。
    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玉佛坠,李文硕哀叹一声,便是一头扎进如丝如雾的雨帘里面。
    ……
    大雨过后的江南道透着几分温婉还有清新的泥土气息,嫣红的太阳柔和地停在乌蒙蒙的半空,一点点亮起来,放射出刺眼炫目的光芒。
    一队上百人,身披铁甲背负弓弩腰挂长刀的骑兵从驿道转入那复杂难行的小路,绕过枯黄成熟的庄稼地,安静沉默的前进着。
    披甲的骑兵一旦过百,在黎阳江湖人心中的地位,便是不下于一位货真价实的武道宗师。
    阳光照耀下,森寒的铁甲上闪过一道乌光,幸好是秋日,凉风阵阵袭来,否则若是换上七月流火的天气,这盔甲里面跟火炉也是没什么两样。
    为首的骑将身形魁梧,斜提了一杆丈许长的大枪,头盔的阴影里面,是一道横跨了半张脸的狰狞疤痕。
    黎阳的武将多出身草莽,没有专门习过武,都是从普通的小兵里面捡拔出来的,兵器若无意外,当和普通的军士一样,是一把横练的钢刀。
    而有资格,有财力自己打造兵器的,显然也不是一般的骑兵将领,背后不光是有人撑腰,自己也必定有着几分本事。
    而且这只骑军虽然看起来疲惫不堪,一个个眼中却又异常的平静,带着嗜血的杀气,让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强悍。
    毕竟在这江南道一带,能看到风华州边城所熬炼出来的精锐骑军,终究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情。
    一名斥候从前方策马踏水而来,大声禀报:“将军,管家贼人就在前面十里处,只有二十来个老练的护院,全力奔袭,无需半个时辰我们便能追上。”
    听的这话,手持大枪的骑兵将领狞笑一声,眼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说道:“不急,我们北地骑军可不擅长这般长途奔袭,如今却已经不眨眼睛跑了两天两夜,累死了好几头骏马了,传令下去,就地生火做饭,给战马喂足草料,养足了精神,一鼓作气拿下他们!”
    距离此地十里之外,雨后那泥泞的小路上,二三十号人神情严肃的护送着一架马车拼命疾驰。
    可是道路窄小泥泞,马匹疲惫不堪,就算再如何全力赶路,又如何快的起来?
    若不是有一名武艺高强的老仆人用手中铁刀震慑着众人,怕不是这一队本就不是如何齐心的护院早就丢下主家四散奔逃。
    此刻听着背后马蹄的隆隆声,转身一看,只见上百名精骑没有拔刀,却是一人端着一架轻弩,俯身趴在马背上,便是冲了过来。
    马车周围的众人也是人人脸色巨变,本着为主家尽忠的众人虽然早就把生死置之度外,可是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禁不住胆战心惊。
    已经跑不掉了,众人反而也不再跑,那位为首的年老护院儿策马转身,提着刀看着眼前这名骑将,心中也是一沉。
    先前他们趁官兵发难之际,率先救了自家小姐出城,一路护送,倒也没什么问题。
    可走了还没到五十里,便是被一队骑兵给撞了上来,一个照面便被那轻弩射下了七八人,若不是自己那位显锋境界的师兄主动留下断后,以一己之力硬生生拖住了这骑军的脚步,恐怕他们没有一个能活过昨天晚上。
    还记得当时,他转身回望,只见自己师兄挥刀劈砍,奋力杀死二十多骑之后,便是被这手持大枪的骑兵将军给一枪挑下了马,带着冲劲儿将他师兄挂在枪尖上硬生生跑了十几丈才停住了马蹄。
    随手一甩,枪尖上的尸体便是四分五裂,被那骑将手上的力道震成一滩碎肉。
    由此可见,这武将本事远在自己那师兄之上,而师兄的本事又高出他些许,而且就算没有这人,他也没有把握护送着小姐从这一队骑兵中安然逃出去。
    “来将通名!”
    那名骑兵将领却只是冷哼一声,拉住了缰绳,停在原地,眼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了那辆平淡无奇的马车上,狞笑一声,说道:“管小姐家里的老奴还真是厉害,一出手竟是折损了我部下二十多名将领,即便今日你们不抵抗,把你抓回去这笔买卖我也是亏了,管小姐,这笔账,你打算怎么算?要不陪我们兄弟一百多号人,一人睡一晚上?”
    嘴里说着污言秽语,可是骑将的脸上却是冷酷的很,眼眸中带着杀气与嗜血的寒光,他背后的骑兵也是,和他如出一辙。
    “贼子休得放肆!”
    两名稍微年轻一些的护院怒不可歇,拿着横刀便是策马冲了出去,可是还没奔出两步,便是被嗖嗖的弩箭给射下了马,顿时间便是没了声息。
    “马车中的人,给我出来!”
    那名骑将皱了皱眉头,冷声喝出了这一句,他本就心情不好,姓宋名槐,原本是风华州东城名将背面虎座下的将领,因为犯了一些错误,被调到了这江南道。
    虽不清楚此事的头尾,却也根据双方身份猜了个大概。
    眼前这女子名为管彤,是江南道一个小县令家里的女儿,生的分外漂亮,比之十大花魁也是不差半分,不知怎的,这艳名被州牧家的公子听了去。
    随后的故事便是分外老套,州牧家的公子想让管彤嫁过去,做他的第七房妾室,被管家的家主婉言拒绝了。
    这公子哥儿也就不再纠缠,可随后没过几天,管家便是被查出贪赃枉法,全家之人,女子充作官妓,男子发配去边疆修城墙。
    对于此事他也是颇为唏嘘,却也是见的多了,心中便没多少波澜,见众人没什么动静,便是再次吼了一声:“都给我下马,马车中人,我数三声,给我出来!否则我就把你这些忠心耿耿的护院儿全部杀光!”
    声音如同雷震,一下子便是唬住了众人。
    那为首的护卫冷哼一声,便是策马上前两步,冷声喝道:“哼,贼子妄想,今日若是护不住我家小姐,王某也是愧对我家老爷在天之名。”
    可是话还没有说完,便是有两三个人低垂着脑袋下了马,见有人下马,其余人等也是不再犹豫,接连下马,不一会儿,还在马上的除却这位带刀老仆,便是只剩下两三人。
    宋槐冷笑一声,抬起抢来指着那老仆,冷声说道:“还不让路,若没你那师兄的本事,便不要在此丢人现眼,杀你,我只需一招!”
    这位自称王某的仆人瞬间面如死灰,方才还想趁乱带着小姐往外冲一下,此刻就是绝了心思,但仍是不甘心,死守在这车门之前。
    嗖嗖的弩箭破风声不断传来,极为准确的落在那些下马之人的腿上,也没人反抗,一个个也都是极为狠厉的汉子,苟且偷生本就羞愧欲死,竟是连惨叫都没有发出一声。
    宋槐冷哼一声,轻声说道:“怎么,管家子弟,都是这般贪生怕死之徒,只许别人为你们卖命,自己出来,为你家的这些仆人牺牲一下又是怎么了?”
    老奴大喝一声无耻,知晓自家小姐善良,公子虽然年幼,却也仁义,任他如何阻拦,两人终是掀开车帘走了出来。
    女子一身青花碎布罗裙,虽然才十五岁,却也出落得亭亭玉立,身材凹凸有致,不知是不是为了防止被歹人起了色心,脸蛋儿上涂满了泥巴。
    不过看那脖颈之间,露出的如羊脂白雪一般的肌肤,宋槐也是看得出,传言应该不虚,这女子生的大概也是极美的。
    可惜了,这样一位传闻中书画双绝的美女子,就要落到州牧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公子手上,沦为床上玩物了。
    那小公子却是才十岁出头,也是出了名的神童,怯生生的躲在姐姐后面,有些害怕。
    管彤摸了摸弟弟的脑袋,苦笑一声,然后向前一步,走到了那老仆人的身前,躬身行了一礼,叫了一声王叔,便是擦干了眼泪,冷眼看向了一旁的宋槐。
    “将军,今日管彤可以跟你走,但是你要放了我身后的这群家臣。”
    “我要说不行又怎样?”
    “那我就死在这里,管家的儿女,没有一个是孬种!”说着便是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估摸着只要宋槐说出一个不字,就会当场自裁。
    宋槐眯了眯眼,笑了一声,赞叹说道:“不愧是管大人的千金,说来管大人这事,我也觉得有些蹊跷,事后回去我定然会帮助小姐调查此案,小姐不要冲动行事。”
    管彤自然不会信这人的话,可是就在这时,一阵笑声从骑军背后的方向传来:“管家的小姐,李某人前日子在长安见过一位姓管的大人,名叫管英,不知和你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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