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墨斋内,言无玉侧耳倾听着,远处穆丰的声音清晰的传了过来。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得酒中趣,勿为醒者传。好诗,好句,好情趣...”
    他忍不住提起笔,讲这诗句抄录下来。
    然后在楚湘竹吟唱时,一字一句比对着,还不停摇头晃脑赏析着。
    “这位穆统领,好高深的功力,我不如也...”
    当一切声音消落时,一个身材伟岸的汉子站在他身后,无奈的叹息一声。
    言无玉一愣,笑着回头看了一眼:“无敌铁拳曲刚竟然也有过自叹不如的时候。”
    曲刚默默的一颔首,道:“曲刚的修为其实不高,但我拳试天下,身经百战,寻常太玄即便修为在我之上,也不是我的敌手。只不过这位统领与众不同。”
    言无玉眉头一挑,笑道:“怎么个意思,说说...”
    曲刚道:“一个人的战力是由很多东西影响的,一个是境界,一个是修为,一个是所修功法,然后是临敌应变能力,以及战斗经验。境界,决定一个人功力能达到的最高点;修为,说明一个人现在功力达到的程度。这两样的高低取决于个人努力程度,功法和临敌应变能力看的就是天赋和机遇了。”
    他微微看着窗外,叹息一声道:“天赋、机遇还是个人努力程度,我自认不再任何人之下。一般人即便境界修为在我之上,可战斗经验总是不如我。所以我往往可以越阶挑战,并战无不胜。可这位穆统领却是不然,不说他桐城关那几年天天都在战场生死搏杀中,经验丰富几乎能达到非人的程度。所以,连修为远在他之上的苦行道君张姒在他手里都讨不到好,更别说我了。”
    言无玉眉头一蹙,半晌才缓缓道:“难道说,他是太玄无敌吗?”
    听到无敌铁拳曲刚这个武痴的话,言无玉把对穆丰的重视又提高三分。
    他俩从小一起长大,一个痴迷书画,一个痴迷武道,两人相知最深,几乎没有能超越他们的。
    一言一语不用说透就能知道对方的想法。
    往常嘴是最笨拙的曲刚今天特意说了这么多,就是在提醒他什么,言无玉瞬间就领悟到。
    提起尚未干透的月下独酌诗句,言无玉看了两眼,抬手卷起交到曲刚手中。
    曲刚接过书帛,看了言无玉一眼:“这个...”
    “把他交给礼部尚书冷晗,就说我要离京了。”言无玉伸手点了点书帛:“小心点。”
    曲刚郑重的一点头,嘴角一咧,露出里面八颗洁白的牙齿。
    礼部尚书,冷府。
    静谧的花园内,清冷的月光洒下,一股萧杀气息铺面而来。
    八角凉亭下,言无玉刚刚书就的月下独酌扑在石桌之上,冷晗脸色冰寒的看着它,虽然一抹惊喜闪过,却丝毫掩饰不了他微怒的目光。
    “他就这么走了...”
    好半晌,冷晗略显疲惫的坐了下来。
    付明理在他身后小心的走了过来,脖子一探,目光扫过字面。
    嘴角咧了咧,忍不住点头道:“言无玉的字已成一派,莫说我们小一辈,就连许多成名已久的书法大家也不得不为之叹服啊!”
    “好有什么用,不能为朝廷所用。”
    冷晗先是颔首同意,随即又冷哼一声。
    不过,话一出口,他似乎感觉有失风范,瞬间话又停了下来。
    付明理叹息一声:“刚才小侄借机曾隐晦的点了他一句,可惜,他还是执迷不悟啊!”
    冷晗有些无奈的道:“毕竟他是从宗门里出来的人,和朝廷还是不能一条心啊,可惜老夫两年多的心血和精力,全都白费了。”
    “还是小侄不争气...”
    付明理满脸歉意的向冷晗一拱手,略显羞涩。
    冷晗摇了摇头,无奈的道:“这怪不得贤侄,遍数天下,只有一个言无玉,同样也只有一个酆琴啊!”
    付明理突然一抬头,眼中精光一闪,道:“不过,不是还有一位季晴川吗?”
    冷晗恍然抬头,笑着拍了拍付明理的肩头:“还是你年轻人脑瓜好使,对啊,还有季晴川呢!”
    “这个,还是小侄去吧!”
    听到冷晗的认可,付明理赶忙凑了过去,谦卑的一拱手。
    戌时末,付明理匆匆走进凤鸣居,叫着小二定了一个房间,然后找来一位年青人,两人要了两盘小菜,一壶烧酒,一边吃着,一边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
    初时,年青人还连连摇头,脸上带着一抹不屑。随后,在付明理沾着酒水在桌上写出月下独酌后,他的脸色大变,一抹惊异连连闪现。
    最终,他似乎点着头,同意了什么。
    这个混乱的夜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穆丰有的知晓,有的则丝毫不知。
    他知道,他进入帝都,一定会触动些什么人的神经。
    但他不知道会触动那些人的神经。
    就如同他知道,一定会有人向他出手,比如苦行道的人。
    但他不知道到底会有那些人对他出手。
    反正,在这个夜晚,有朋友聚在他身旁,毫无戒心的陪他吃酒,与他共饮,这就够了。
    高阳博第一个酒力不支,醉倒在桌上,老老实实的跟个孩子一般,憨态可掬。
    其后是容欢和秦煌。
    两个人是对拼着倒下的,没有谁劝,更没有人去拉,两个人相拥相抱的凑成了一对,倒在地上。
    玉胧烟、玉君心早就在两人抱在一起时,羞红着脸拉着沈圭岳跑掉了。
    剩下三个人被楚湘竹的金带少年抬着送进屋里。
    然后,刚才还热热闹闹的院子,转眼就剩下穆丰和楚湘竹。
    “牵霞,还有茶水吗?”
    穆丰扯过一条汗巾抹了抹脸,回头叫了一声。
    “有,有的...”
    听到穆丰的叫声,牵霞从屋里跑出来,一边跑还一边笑得合不上嘴。
    “还笑,等那家大少爷明儿醒来,饶不了你们。”
    织虹跟在后面捂着嘴,强自冷静下来,笑道:“爷,这可怪不得我们,少爷和容少爷抱得那个紧,我们掰都掰不开。”
    穆丰、楚湘竹对视一眼,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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