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看着王太医惊慌的神色,和稳婆一脸慌张得说着,失太多血。
    她还想继续听下去。
    可她实在太困,太乏,就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梅老太太凑到跟前,一遍遍同她说着话,她想应声,却开不了口。
    渐渐地,渐渐地,眼前渐渐闭目。
    怎么办?
    钱誉……
    我该怎么办?
    她心底一叹,似是有无限惋惜。
    攥紧的掌心也微微松开。
    好似眼前的光圈都在缓缓缩小至虚伪。
    寒意浮上心头,四肢百骸,渐渐的就连寒意也一同消失了一般。
    她缓缓垂眸。
    黑暗无声里,忽得,一丝暖意攥紧了她的右手。
    死死攥紧。
    多熟悉的温暖。
    原本连同寒意一道消失的意识,却分明听到他在唤她。
    苏墨!苏墨!
    苏墨……
    是啊,仿佛她第一次听到的便是他的声音,在水下,在寂静无声里,在周遭全是黑暗里。
    “苏墨!”
    也只有这句,却仿佛给了她继续下去的勇气。
    “钱誉……”她干涸的嗓子里忽得挤出一声。
    钱誉怔住,通红的双眸猛然颤了颤,死死将她揽紧:“我在!”
    第212章 结局(上)
    白苏墨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小时候,她记事的时候起, 便是外祖母带着她, 同她说起爹娘的事情。
    苏府很大, 孩子很多, 但她是唯独没有爹娘的一个。
    旁的孩子都姓苏, 她却姓白。
    旁的孩子结伴玩耍的时候, 她却在先生跟前咿呀学语。
    府中的孩子学话并不费劲, 她却连识字和发音都异常艰难。
    先生耐心,对她苛责很少。
    外祖母时常将她搂在怀中,给她最大的宽慰。
    翌日,她还是继续跟着先生学说话。
    她那时还并不知晓,一个听不见的声音的孩子学说话究竟有多难。
    外祖母给她请的先生,曾花费了数十年时间教会一个听不见声音的孩子说话,外祖母托遍了人, 将先生请来。
    从她还不记事的时候便开始, 同她一处。
    先生有耐性,她开始学习的年岁又小,她学得比先生早前照看过的孩子要快得多。
    先生每日会与外祖母说起她学习的进度, 她亦偎在外祖母怀里看着先生说的唇语。
    一晃便不知多少时日。
    慢慢的,慢慢的, 她在不知不觉间竟能听懂了绝大多数……
    六岁左右,听说京中派了人来接她。
    她对京中很是陌生。
    外祖母亦少同她说起过。
    还是苏妍子偷偷告诉她, 她姓白, 白家是国公府的姓。
    国公府的宁国公是她爷爷。
    她才是第一次听说国公府。
    先生教过她, 爷爷是爹爹的爹爹。
    她自幼没有爹爹,亦未见过爷爷。
    她对爷爷很是陌生。
    苏妍子悄悄道,听说国公爷在军中特别有威望,好多人都怕他……
    白苏墨没有记住旁的,就记住了一句,好多人都怕他。
    后来外祖母唤她到跟前,眼中氤氲摸着她的头发,告诉她,她是白家的孩子,终究是要回白家的,白家有她的爷爷,爷爷很是挂念她,她应当同爷爷一处。
    她摇头。
    她心中满是苏妍子前日里说的,好多人都怕他。
    她心中亦种下了害怕京中那个素未蒙面爷爷的种子……
    只是这些孩子的心思,自然阻止不了外祖母遣人送她回京的念头。
    临走那天,外祖母一直乘车送她在城门口。
    她一路走,一路哭。
    外祖母看了也跟着抹了一路的眼泪,不停安慰她墨墨不哭。
    但她知晓,日后便不能一直陪在外祖母身边了。
    她心中多盼着外祖母说,若是在京中住不习惯,外祖母再来接她的话,但外祖母却只字未提。
    因为听不见,她很小便懂得察言观色,亦懂事。
    她知晓外祖母是希望她留在京中的。
    外祖母不敢一路送她回京,怕最后会舍不得。
    马车离开远洲的时候,她看见外祖母泪如雨下。
    家中的叔伯送她入京。
    原本魏先生也要同她一道去京中的,但临行前,魏先生生了一场重兵,不能同行。去京中的这一路,她似是感觉从未有过的忐忑和陌生。
    但她惯来有看书的习惯。
    看书能让人静心。
    尤其是在去陌生地方的时候。
    因为魏先生要求严格,她自幼比旁的孩子认识的字都多,只有识字和唇语才能让她看得懂旁人说话,亦学会自己如何说话和发音。
    书籍是她的良师益友。
    亦是她看世界的一条通路。
    她比旁的孩子看得书都多,也更熟悉人情世故。
    临近京城的时候,马车远远停下。
    她听叔伯说过,今日要晌午才能入京,爷爷许是要在城门口接她,让她心中有准备,她听话点头。但眼下,似是自清晨出发,才过去稍许时候,马车缓缓停下,她伸手,偷偷撩起马车车窗上的一角,看到前方整齐的迎候队伍。队伍中,有面色威严的人在和叔伯交谈,叔伯都赶紧躬身拱手,很是尊敬。
    她远远从他们的唇语中读到了“国公爷”三个字。
    他就是她爷爷?
    她心底微微愣了愣,是看起来好凶的样子……
    叔伯似是都怕他。
    白苏墨遂又想起苏妍子早前说过的话,好些人都怕。
    她也怕。
    而且怕得很厉害。
    她听不见声音,爷爷可会像外祖母一样包容她?
    还是同苏家家中一些叔伯一样,背地里说她命不好。
    她哪里命不好?
    她有疼她的外祖母,还有耐心亲厚教她说话的魏先生。
    白苏墨偷偷躲在马车里,继续“看”着他们说话。
    可离得委实有些远,说话的习惯又不一样,好些话,魏先生早前并没有教过她,她“看”不大懂何意,她不由咬唇,皱了皱眉头,所幸将头从马车窗的地方探出去一些。
    许是“看”得太仔细了些,却忽略了那个“威严的爷爷”身侧,还有一个白衣玉冠的少年,一脸笑容得看她。
    等白苏墨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少年已低眉握拳,佯装轻咳两声。
    她赶紧放下帘栊。
    偷听偷看实在不是大家闺秀之举。
    她还未入京,便丢了外祖母的人。
    苏妍子曾说,京中那些王孙贵族多看不上外来的世家子弟,也多喜欢看外来世家子弟笑话的。
    方才,她应当是被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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