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逢程微顿,他一直以为许金祥是因为喜欢白苏墨的缘故。
    白苏墨笑笑:“褚逢程,许金祥有心仪的姑娘,还大老远地撵人家的路,一路从苍月撵到燕韩……”
    褚逢程嗤笑一声。
    许金祥在京中的名声如何,他自然早有耳闻。
    锦衣纨绔,京中无人能出其右。
    只是说道燕韩,褚逢程忽然问:“苏墨,其实我亦好奇,那个唤作钱誉的商人究竟有何特别之处?”
    “钱誉?”白苏墨不解。
    褚逢程笑了笑:“苏墨,整个京中都知晓你是国公爷的掌上明珠,若非是你自己喜欢,国公爷又宠着你,国公爷又怎么会舍得让你嫁去燕韩……”
    白苏墨方才会意,遂也低眉笑了笑,再抬眸看他:“你知道他叫钱誉?”
    褚逢程耸了耸肩:“去年的骑射大会,就在国公爷眼皮子底下,还有诸多军中之人在场,他一人竟将全京城的风头都盖了去,军中自然人人都好奇,这钱誉是谁?结果再没几个月,都听闻国公爷的孙女出嫁了,嫁去了燕韩,这姑爷竟就是当日在京中骑射大会冠盖京华的那个商人钱誉。于是军中上下都在猜测,这钱誉怕是早前就得了国公爷的喜欢与赏识,在去年的骑射大会上,是许金祥得了国公爷的授意,特意来给钱誉造势的。于是便还有传闻,说这钱誉虽是燕韩商人,实则母亲娘家是燕韩国中将门之后,还曾是国公爷袍泽,所以,这门婚事虽看似不可思议,其实都在国公爷他老人家的掌握之中……”
    白苏墨半拢着眉头,一面听,一面佯装认真颔首:“也当真难为这些传闻了,如何做到一句真一句假,复又一句假一句真的……”
    褚逢程轻笑,似是自他认识她起,她便一直如此。
    他只道她双耳失聪,又自幼娇生惯养,应是比旁的贵女性子都要更乖张一些,或是自怨自艾一些。他想过诸多惹她生厌,亦或是干脆搪塞她的法子,谁想在国公府初见,便见有人一本正经国搪塞公爷,却也偏偏,与她相处时如沐春风。
    她分明听不见,却活得比旁人都更自由通透。
    褚逢程笑笑,“苏墨,你还未同我说钱誉。”
    “钱誉……”白苏墨托腮,悠悠道:“你还记得游园会的时候?”
    褚逢程在记忆中搜寻,似是未果。
    白苏墨笑道:“褚逢程,钱誉就是那个,在游园会的时候,带我跳湖的人……”
    跳湖……
    蓦地,褚逢程握拳笑开。
    竟是他。
    白苏墨遂也跟着笑起来。
    稍许,褚逢程才收了手,端起茶杯,摇头叹道:“白苏墨,我真是回回见你,都越发有相见恨晚的念头。”他顿了顿,又接道:“若是哈纳陶还在,她应当也会喜欢你。”
    白苏墨心中掂了掂。
    唇畔微微勾了勾,应道:“他是我听到的第一个声音,于我而言,处处不同,也弥足珍贵,世上再无旁人可以比拟……若是同他在一处,即便有一日,我忽然又什么都听不见了,却依旧可以踏实心安对晨夕风露,阶柳庭花……这便是不同……”
    褚逢程看她。
    她许是不知晓她说这番话时的模样,也是他心中,希望哈纳陶活着的模样……
    “白苏墨,我应当谢谢你。”他有感而发。
    “谢我做什么?”她亦平常看他。
    褚逢程眼角微微挑起一抹笑意,“我早前一直在想,哈纳陶已经不在很久了,我为何还是一直想留在这里,许是应了你方才那句话,也唯有在此处,我才可踏实安心怀念记忆中的晨夕风露,阶柳庭花。她在与不在,又有不同?她在我心中便足够了。”
    白苏墨微怔。
    她想开口,又起茶茶木早前殊死慌张的表情。
    这是茶茶木与褚逢程之间的事,她理应守口。
    白苏墨端起水杯,轻抿一口。
    恰好稍远处,婢女见他二人杯空,遂也上前,重新替她二人换上了温水与热茶。
    褚逢程道:“苏墨,我记得你早前在京中是饮茶的。”
    眼下,她却滴茶不沾。
    白苏墨手中滞了滞。
    许是先前褚逢程一袭肺腑之言,洗清了两人之间早前的误会,而后又说起到钱誉,再到哈纳陶。白苏墨仿佛一时回到当初在京中,她与褚逢程是好友,她还曾应应承过替他给将军夫人选簪子。
    白苏墨手中捧紧水温杯,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褚逢程,轻声叹道:“出来的时候我还不知晓,早前,才知道我已有两月身孕。”
    所以不宜饮茶。
    褚逢程唇角微微勾了勾,虽然早前他也猜测过,但从她口中承认,方才是落实。
    “国公爷定然欢喜。”
    白苏墨亦叹:“爷爷还不知晓。”
    褚逢程也又有些担心看她,方才她是说起过,一路被霍宁的人追杀,东奔西藏才又辗转到了渭城此处。
    “对了,褚逢程,”白苏墨忽然想起什么似,遂开口。
    褚逢程询问般看她。
    白苏墨握了握手中水杯,朝他问道:“你原本在朝阳郡驻守,眼下边关异动,你为何会来渭城?”
    朝阳郡临近函源和四元城,若是巴尔在函源附近屯兵,褚逢程不应当离开朝阳郡才是。
    这一句似是点到了重心处,褚逢程凝眸看她,稍许,才沉声道:“白苏墨,沐敬亭在朝阳郡。”
    第187章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第一更结过梁子的)
    敬亭哥哥来了朝阳郡?
    因是函源一带真的要起战事, 否则爷爷怎么会让敬亭哥哥来函源?
    敬亭哥哥是爷爷亲自教授出来的,最熟悉爷爷的排兵布阵与作战之法,敬亭哥哥会来朝阳郡,应是爷爷的授意,那函源一带的战事应当举足轻重……
    白苏墨想起方才褚逢程说的,他五日之前收到军中密信,让他往北巡查河流改道的具体位置, 再往西巡视周遭几个重镇,加强城中布放。
    渭城是倒数第二站。
    沐敬亭是五日前到的朝阳郡, 看了所有他让人捎回的地形图和布防图。
    尤其是函源一带河流改道的具体行径。
    奇怪的是, 战事一触即发,依照推测, 函源一带应当被巴尔屯有重兵。但他带人侦查的时候, 绕过河流位置, 往北深入了几十里均为见到大的动作。
    巴尔在函源应当有屯兵, 却不在函源?
    此事蹊跷, 所以沐敬亭已再派人分别往东西探查, 而他巡视的各边境重镇,统统都从各地调了驻军北上, 避免巴尔另辟蹊径突袭……
    白苏墨早前见多爷爷沙盘推演, 每一次都是眉头紧皱, 不见松懈。
    爷爷待沙场惯来敬畏, 每一步决策都需深思熟虑。
    故而在爷爷的沙盘推演之处往往气氛紧张, 便是熟悉爷爷的元伯都少有去叨扰。
    她那时便觉战场氛围定然紧张且残酷, 动辄数千数万人的性命牵涉其中,可真正到了渭城,临到战事前沿的边陲重镇,才见人人紧张。便是先前褚逢程同她一处说着话,忽然有军报传到手中,褚逢程身上的气场倏然一变,紧接着,便是几个副将来了苑中。
    她离开后苑之时回望,褚逢程同几个副将已经地图铺在方才的石桌上,紧张而快速的指指点点。
    离得远,她听不清旁的,只见每人目光都死死盯在地图上,面色凝重,且,都一只手习惯性得按在腰间的佩刀上。
    军中之人多有的习惯,在紧张或觉得何处危险不妥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重重按住佩刀。
    早前在国公府,往来府中的军中之人诸多,白苏墨很容易辨认出来谁有急事,谁心中忐忑,而眼下,褚逢程几人明显都重重按住佩刀。
    函源战事怕是有些棘手……
    她心中皆是先前思绪,饶是茶茶木在耳边“咿咿呀呀”喂了半天,白苏墨似是通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去了。
    “白苏墨!”茶茶木终是忍不了,在她面前“狮子吼”了一声。
    白苏墨赶紧捂住临近的一侧耳朵,恼火道:“茶茶木……”
    她话一出口,先前还在“愤怒”的茶茶木赶紧伸手在她面前紧张比划着,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白苏墨自然会意,茶茶木这一路怼天怼地,似是就怕褚逢程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白苏墨!”声音小了七八分,音调却提高了八.九分。
    足见紧张。
    白苏墨从善如流,轻声道:“茶茶木,我方才同你说,你的事我一句也没同褚逢程说起过,方才在苑中,纯属叙旧。”
    白苏墨并未骗他。
    自始至终,都是褚逢程在同她说哈纳陶之事,后来再说道钱誉,已是后话。
    但事关茶茶木,她半个字未提。
    茶茶木这才松了手,先前的紧张神色稍稍去了少许,嘀咕道:“那……褚逢程可有同你说起旁的事情?”
    白苏墨看他,点头。
    茶茶木更是恼火:“这人什么都说!”
    白苏墨继续看他。
    他果真将古怪眼神瞥了过来:“喂,白苏墨,你同褚逢程什么关系啊,他竟什么都同你说?”茶茶木想到什么,便忽然转了调子一般阴阳怪气道:“早就知道他靠不住,见一个喜欢一个……”
    白苏墨才恼火,干脆伸手学他早前敲托木善脑袋一般,重重敲了敲他的头。
    “喂!白苏墨!”茶茶木捂头,难以置信看她。
    再想开头怼她,才想起似是他这一路都是这般折腾托木善的,他说是同她辩理,那便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眼下还寄人篱下着,他才不做这些事情。
    茶茶木遂而语气软了下来,却仍是份外嫌弃和窝火:“干嘛,我有说错?!他连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同你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白苏墨好气好笑,不禁道:“你这些陈芝麻烂谷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之类的话,可都是褚逢程教你的?”
    茶茶木正准备回怼她,却忽得噤声。
    突然被白苏墨说中,他竟一时无法反驳。
    脸色就有些不自然。
    白苏墨笑道:“早前我还在想,你这身应对汉人的万精油的本事是从何处学来的,眼下算是知道了,褚逢程一手教的。”
    茶茶木果真跳脚:“谁是他教的!是我善于摸索。”
    白苏墨眼底笑意更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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