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冥冥中似有天意。
    “誉儿这儿倒是好说……”忽得,钱誉听到这句,才自恍惚中回过神来,正是靳夫人在朝国公爷和梅老夫人道起:“钱家在京中有几家布庄和绣楼,都是京中手艺最好的师傅,新郎官的喜袍好做。只是苏墨这里,新娘子的衣裳,首饰,凤冠霞帔都要费些功夫,怕是要连夜赶制,眼下就得赶紧让留在京中的师傅开始着手做了,毕竟是喜服,虽是仓促了些,也需得挑新娘子喜欢的,今日,苏墨便要辛苦些了。”
    靳夫人究竟细心。
    这些衣裳,首饰,凤冠霞帔等逐一量完,怕是都需不少时候,再加上婚嫁前,国公爷和梅老夫人这里免不了还有不少话要说。明日就是大喜之日,拜堂习俗,洞房之礼,都需在今日同两个孩子交待了。
    这一细下思量,还果真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厅中继续闲话了。
    靳夫人算是一语提醒。
    靳老将军和钱父连连点头。
    国公爷和梅老太太这头也对视一眼,梅老太太便道:“亲家母也无需多担心,宝澶和流知是一直在苏墨身边伺候的大丫鬟,今日正好一道来了,新娘子这边的衣裳,首饰,凤冠霞帔等等,照亲家母安排便是,她们伺候苏墨的时间长,会挑苏墨中意的,亲家母这边还需旁的帮衬,也一并寻这两丫头。”
    梅老太太说完,流知和宝澶赶紧上前应声。
    此时,两人才明白今日国公爷为何要让她们二人跟来,应是早就有了如此打算。
    靳夫人眸间微松,笑道:“如此便更好了,可解燃眉之急。稍后我让人去请京中的喜娘来,晚些去到驿馆,同苏墨说说明日大喜之礼的步骤,老夫人您这边还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同我说,我来安排。”
    日间如此紧张,还能如此心细周全。
    梅老太太看向靳夫人的目光中有赞许。
    而此时,国公爷才道:“老靳,我稍后入宫一趟。孩子们的婚事虽不大肆操办,却不能失了隆重。我今日入宫,想求诏文帝一道旨意,若奉旨成婚,虽是仓促了些,也不失隆重之意。”
    君上赐婚惯来只惠及燕韩国中的显赫的世家贵族,钱家只是商贾之家,这一纸赐婚意义便大为不同。
    更重要的是,若是得了诏文帝赐婚,便是日后钱誉到了苍月,也不会再捉襟见肘。
    国公爷入宫讨要的,是日后钱誉的一道屏障。
    久在庙堂,靳老将军岂能不知?
    靳老将军心知肚明,便朝钱誉道:“誉儿,还不上前谢过国公爷。”
    钱誉会意。
    ******
    驿馆门口,马车缓缓停下。
    白苏墨和苏晋元下了马车,这一趟去钱家未果,白苏墨有些心不在焉。
    爷爷和外祖母去了钱家,却连知会都未知会她一声,可是出了变故,怕她心中难过?
    下了马车,白苏墨有些泄气。
    “姐,依我看……”苏晋元正想宽慰,驿馆巷中却有马车声传来。
    这整条巷子都是驿馆所在,没有旁的人家,而这年关将近,驿馆中住的应当也只有各国的使节。白苏墨听谢楠说起过,他们自苍月来,来得还算早,这几日路上有风雪,不少他国使节都困在途中未能在年关前赶到,这驿馆中当下应当只有他们。
    白苏墨和苏晋元对视一眼,纷纷转眸,却见那马车在驿馆门口停下。
    齐润自马车上先下来,继而伸手,扶了梅老太太下来。
    外祖母?白苏墨微怔。
    而在梅老太太之后,马车上又跟着下来了三两个三十来岁模样的妇人,白苏墨早前并未见过。
    “外祖母。”“祖母。”
    白苏墨和苏晋元迎上前去。
    梅老太太笑笑,还未开口,身后的三个喜娘便都上下打量了白苏墨一番,白苏墨诧异时,三人又都笑了笑,朝白苏墨福了福身,道:“见过白小姐,恭祝白小姐新婚大吉。”
    新婚?大吉?
    白苏墨木讷眨了眨眼,看向梅老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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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9章 不舍与变故
    梅老太太莞尔上前, 牵了的手,一面往驿馆内折回,一面道:“时间紧,外祖母边走边说与你听。”
    白苏墨木讷颔首。
    一听是白苏墨的婚事, 苏晋元这等好事之徒怎会消停,赶紧跟上前去。梅老太太转眸看他,他当下驻足:“祖母……”
    梅老太太瞥他:“祖母同你表姐有话要说, 你若是得闲,便去趟钱家,就说祖母的意思,让你去帮衬。”
    钱家?帮衬?苏晋元惊讶眨了眨眼, 明显嗅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听说国公爷和祖母早前去了钱家,他同白苏墨刚才从钱家老宅回来,听说钱誉被家中唤了去, 他同白苏墨心中都还担心, 国公爷同亲自和祖母亲自上门,可是出了何事……
    就是方才,白苏墨还都是心神不宁的模样, 眼下,祖母却让他去钱家帮衬……光帮衬不说, 刚才那三个喜娘分明是在恭贺白苏墨的婚事……
    莫不是?苏晋元忽然眼前一亮, 正喜出望外看向白苏墨, 却见梅老太太瞪了瞪他, 他赶紧噤声,老实跟在梅老太太和白苏墨身后。
    梅老太太也懒得搭理她,见白苏墨心有旁骛,脸色都有些乏白,应是心中紧张到了极致,梅老太太这才温和道:“墨墨,是你与誉儿的婚事,是今日国公爷去钱家亲自定下来的。”
    誉儿?爷爷?
    白苏墨原本还有些木讷和忐忑的目光,忽得在一瞬间变作诧异,竟不觉驻足:“外祖母,你是说……”
    其实梅老太太分明已说得清楚,只是白苏墨不敢相信。
    就连苏晋元都在一侧感叹:“还真是呀!国公爷这回是怎么……”
    只是他话音未落,梅老太太鲜有得睨他一眼,苏晋元只得再次噤声,这回还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怎么触怒祖母了。
    梅老太太便又朝他道:“祖母方才的话,你可是没听清?”
    苏晋元忙不迭点头:“听清了听清了。”
    “那你还不去!”梅老太太佯装恼意,“婚事就定在明日,钱家上下都在忙前忙后,我们能出上一分力也是好的。”
    婚事定在明日!
    白苏墨和苏晋元都僵住,一时根本反应不过来。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梅老太太瞪他。
    苏晋元这才半是懵的,半是震惊诧异得应了声“哦”,而后便往驿馆外跑去。这话都从外祖母口中说出来了,那还有假的?
    那白苏墨同钱誉的婚事是千真万确了!苏晋元一面走着,一面欢呼雀跃回头看看梅老太太和白苏墨的身影,忍不住眉开眼笑。
    他知晓白苏墨喜欢钱誉,他也喜欢钱誉,早前在梅府的时候,还有骑射大会的时候,他对钱誉的好感与日俱增,尤其是这次来燕韩,他知晓祖母一半是因着鲁家的缘故,一半便是因着钱誉的缘故。祖母也中意钱誉,只是因着钱家是商贾,又远在燕韩国中,祖母早前还在想要如何说服国公爷,没想到这才到燕韩国中第三日上头,这桩亲事竟然就定下来了?!!
    苏晋元心中满是疑惑。
    可疑惑归疑惑,此事是国公爷亲自上门定下的,那便假不了,钱誉是真要成他表姐夫了!
    还明日就成亲!
    白苏墨的婚期若是国公爷没有点头,岂会如此仓促便定下来,定是经过国公爷首肯的!上了马车,苏晋元吩咐于蓝一声,打听下钱府新宅在何处。
    于蓝应声。
    方才喜娘的道贺于蓝也听得清清楚楚,眼下苏晋元要往钱府去,于蓝心中也猜到了几分。国公爷让他跟着小姐,护小姐安全,小姐同钱公子之间他也隐约察觉了些,但他惯来知晓何事当说,何事不当说。
    于蓝早前是在军中,后来是跟随国公爷来的国公府。
    军中出身之人身上惯来有傲气,却也敬佩欣赏之人。
    钱誉在骑射大会上的风采有目共睹,更尤其是最后救下许金祥那一幕,于蓝心中其实是敬佩的。于蓝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亚于早前的沐敬亭,褚逢程。于蓝并非世家出身,在军中时身先士卒,浴血奋战,也是得了国公爷相救,才从战场上捡回了一条性命,因此为国公爷马首是瞻。
    对于蓝而言,钱誉比世家出身的沐敬亭和褚逢程更让人喜欢。更重要的是,小姐同钱誉在一处时,有他都鲜有见得到的笑容。
    小姐的喜事便是全国公府的喜事。
    于蓝嘴角勾了勾,欢喜驾车离开驿馆。
    ……
    驿馆这头,梅老太太又再肯定了一次,白苏墨才从心底的全然错愕里回过神来,既而又忐忑,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欣喜,朝梅老太太道:“外祖母可是唬我?”
    梅老太太见她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才拉着她的手道:“就算外祖母是有心想要唬你,也不至于真将喜娘都请来。这些事情哪里是开得玩笑的事情,你心中没有半点分寸?”
    白苏墨回头望了望先前那三个喜娘,还都脸上挂着笑容,远远走在她和外祖母身后,白苏墨便不由想起她们三人先前那句新婚大吉。
    新婚大吉,白苏墨兀得脸红。
    梅老太太自是过来人,不由叹道:“墨墨要出嫁了,外祖母也老了。”
    许是人一老,便容易有这般感慨。
    白苏墨心中好似缀了只兔子一般。
    梅老太太又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国公爷和我,让流知和宝澶留在钱府帮衬了,国公爷同誉儿的外祖父今日做主定下了你们二人这桩婚事,也定下了明日成亲这时间,是仓促了些。誉儿的母亲在张罗钱府中婚事布置,还让人准备嫁衣,总共也就这大半日时间。好在流知和宝澶最清楚你的身型和喜好,有她二人在,倒是能省下不少功夫。这时间得出来的空闲,你便先同喜娘学一学明日拜堂成亲和洞房之礼,这婚事虽然仓促,可当走的礼节还是要走,这是好兆头。等同喜娘学完拜堂成亲和洞房之礼,许是这头一版的嫁衣和凤冠霞帔便取来了,你届时稍加穿戴,再让裁缝现场修改,也是来得及的。”
    梅老太太一气呵成,是心中早就想过多次了。
    梅老太太说完,本想着白苏墨怕是要慌张,毕竟准备的时间短,婚姻之事又是大事,怕是放在谁身上,谁都有些慌乱才是。
    梅老太太连说辞都想好了,却见白苏墨在一侧默不作声。
    梅老太太意外:“墨墨……”
    她想过她许多种反应,却唯独不该是这种。
    这个年纪的姑娘有着天真烂漫,也由着对婚姻的憧憬,钱誉又是她心仪的人,梅老太太如何想,她都应当是欢喜的。
    不想她唤了声“墨墨”,白苏墨才似回神般,朝她看过来。
    脸上早前尚有的红晕淡去,眸间只余了一色迟疑,应是想了许久,才朝她开口:“外祖母,你同爷爷可是有何事瞒着我……”
    梅老太太心底顿了顿。
    可梅老太太是何等样的人物,主持苏家中馈多年,又是做了苏家多年的老祖宗,走过得桥比白苏墨走过得路都多,又怎么会轻易让她这么一问,一瞧,便看出端倪的?
    梅老太太心底越是诧异,面上神色便越是平和,慈目笑道:“都说要做新娘子的人,胡乱猜测的便也越多,越临近婚期,便越是如此,有的临到要上花轿了,还突然掀起帘子说不嫁了,要留在家中侍奉父母……墨墨,你可是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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